不论是赫尔辛基的“白教堂”，还是“红教堂”，其“性格”都是张扬的：建造在山坡上，高高挺立，远远就能见到金光璀璨的尖顶。其实，几乎全世界所有的教堂，都以高高的尖塔和华丽的外表显示其神圣。

　　然而在赫尔辛基市中心，却有着一座非常另类的教堂。这座教堂也建在一个岩石坡地之上，原本同样可以建造一座“居高临下”的大教堂。可是这座教堂却如同一个地堡，除了一个像隧道入口那样的石头门洞之外，没有尖顶，不见圆塔，没有任何显赫的外表。

　　可是这么一座“埋”在岩石之中的教堂，却引起人们的广泛注意，佳评如潮。据说，每天前往这座另类教堂参观的人，远远多于“红教堂”，甚至与“白教堂”不相上下。

　　这座教堂叫“ Temppeliaukio Church”，按照中文音译为“坦佩利奥基奥教堂”。其实坦佩利奥基奥在芬兰语中就是岩石的意思，所以这座教堂的中文名也意译为简明易记的“岩石教堂”。

　　我在前往赫尔辛基之前，就在香港凤凰卫视“筑梦天下”节目中看过岩石教堂的专题片，留下深刻印象。岩石教堂跟“白教堂”一样，都是基督教路德派新教的教堂。早在 1906年，当地人就打算在市中心坦佩利岩石广场建造一座基督教路德派新教的教堂。不过，那里四周已经建有许多不同时代建造的公寓楼，这些楼房大都两三层，眼前突然冒出一座高大的教堂，遮挡了视线和阳光，谁都不愿意。所以建造教堂的计划一再拖延。

　　不过，那一带没有教堂，也给附近的居民带来不便，他们做礼拜要到别处去。于是在1961年公开征集新教堂的设计方案。

　　建筑设计师蒂莫·苏奥马莱宁和图奥莫·苏奥马莱宁兄弟反复琢磨了这个教堂的局限条件：一是教堂将建在坦佩利岩石广场旁边—个高出平地约8～13米的岩石坡上；二是附近居民不希望高大的教堂使他们的视觉感到压抑。

　　成功往往属于那些另辟蹊径、特立独行的人。苏奥马莱宁兄弟不按常规出牌，提出令人耳目一新的方案：掏空巨岩的内部，以岩体为墙，在上面盖蛋形的玻璃天顶，建造一座没有尖顶、没有圆塔的岩石教堂 !

　　苏奥马莱宁兄弟的方案可以说是因地制宜，出奇制胜，得到很多人的肯定；但是也有不少人反对，他们质疑，那不是教堂，是地狱!

　　苏奥马莱宁兄弟的方案最终胜出。经过实地勘测，岩石教堂开始建设。

　　芬兰是一个多花岗岩的国家。这些花岗岩是17亿年前形成的。我在芬兰高速公路两侧，常看见花岗岩断面。那是修路时遇上花岗岩山坡，就用炸药炸开，辟岩造路。

　　芬兰的花岗岩五颜六色，有米黄、浅褐、粉红、淡灰。不仅芬兰很多房屋用花岗岩建造，而且花岗岩大量出口到德国、意大利、中国、西班牙、瑞典和波兰，其中出口中国的花岗岩占芬兰花岗岩出口总量的13％。

　　1968年，坦佩利岩石广场旁边的坡地上，响起了炸药的爆破声。

　　经过一年的施工，这座别具一格的岩石教堂举行落成剪彩仪式。欧洲媒体纷纷用“另类”、“原始”、“前卫”、“新潮”之类字眼，献给这座新奇的教堂。就连当年质疑这里将是地狱的人们也折服了，纷纷发出赞叹声。

　　一传俩，俩传仨，岩石教堂的口碑甚好，很多不是坦佩利岩石广场教区的赫尔辛基市民也来到这里。他们不是来此做礼拜，而是好奇前来参观游览。

　　岩石教堂声誉鹊起，竟然进入欧洲著名教堂之列，成为赫尔辛基的代表性景点，引来无数外国游客前来观光，其中也包括我这样不信教的中国人。

　　当我来到岩石教堂，走进那毫不起眼的入口，走过一段幽暗的隧道似的走廊，顿时豁然开朗。里面是岩石教堂的大厅，倾斜的阳光把大厅照得一片灿烂，洒落在一排排玫瑰红色坐垫的长椅上。这些长椅可坐940人。

　　当我抬头仰望，只见那屋顶是圆形的，像锅盖一般盖在头上。那是一个直径为24米的紫铜拱顶。拱顶四周，有180根呈放射状的钢筋混凝土斜梁与岩壁相连，支撑着拱顶。这180根钢筋混凝土斜梁间安装了玻璃，成了一圈镶在铜拱顶之下的窗。白云在窗外舒卷，阳光透过窗户，那落在大厅里的阳光与窗棂的影子如同一排钢琴的白键和黑键。

　　通常的教堂，四壁画满各种宗教油画。我漫步在岩石教堂的大厅，发现四周的墙壁非常“原始”，没有一幅油画，没有任何装饰，只有原汁原味的花岗岩，表面凹凸不平。原来这里是花岗岩坡，作为墙壁的花岗岩块，就是炸药炸下来的，全都就地取材。大厅左侧的花岗岩墙壁是褐红色，中间为赭石色，右侧则是灰黑色。

　　通常的教堂，在大厅正前方的圣坛，挂着耶稣巨幅画像。岩石教堂的圣坛非常简单，没有耶稣像，只有一个小小的铜制十字架，石供桌上插着两根白色蜡烛，一盆黄色菊花。

　　在大厅左侧的岩壁上，安装着一架巨大的管风琴。它有 4个键盘、 43个音域和大大小小3001只音管。圣乐在大厅回荡。

　　大厅前低后高，花岗岩墙壁高度从大厅前方圣坛处的5米，至大厅后方的9米。大厅后方分为两层。我登上高处的那层，可以俯瞰整个教堂，看上去像一个来自外太空的飞碟降落在人间。

　　岩石教堂的牧师除了用芬兰语做礼拜之外，每周还有英语和瑞典语礼拜，因此人称“国际教堂”。

　　岩石教堂除了做礼拜之外，还用来举行音乐会。据称，在这里演奏，大约由于四壁是花岗岩的缘故，音响效果特别好。

　　我还注意到，在岩石教堂大厅四周的岩壁上，还有晶莹的泉水涌出，沿着岩壁滴入排水槽。这泉水愈发增加了岩石教堂的“原始感”。

　　岩石教堂由于充分利用当地的花岗岩，建造成本低廉，所以只花费一年时间就建成了，不像欧洲有的豪华大教堂，动辄要几十年以致几个世纪才得以完工。

　　当我走出岩石教堂，回头一望，岩石教堂的外表如同一堵花岗岩墙壁，毫无起眼之处。有人这样评价岩石教堂：“外表平淡无奇，内敛而不张扬，但内部却舒适无比，甚至奢华。据说芬兰人都不露富，这可能与历史上芬兰长期被瑞典和苏联占领，给芬兰人的心理造成巨大的压力有关。”

　　在我看来，不管怎么说，岩石教堂给人的启示，绝不只是停留在宗教、建筑的范围。岩石教堂的成功表明，只有敢于突破常规，才能走上创新之路。

　　本文摘自《如画北欧》（叶永烈看世界），叶永烈著，上海交通大学出版社，定价：42.00元

来源：《新华书目报》2013年05月2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