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倬云说中国:一个不断变化的复杂共同体》许倬云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5年5月版/48.00元 该书是许倬云先生近年来最重要的著作。他持续思索中华民族的内涵和外延,在世界文明存在和变化之大潮中,分析中国应如何自处,也期盼中国能正确认识自己的特性,融入全球化之中。
■受访人:许倬云(历史学家) □采访人:王姝蕲(中国出版传媒商报特约记者)
历史学家 许倬云
著名历史学家,美国匹兹堡大学历史系荣誉退休教授, 2004年荣获美国亚洲学会杰出贡献奖。主要作品有《汉代农业》《西周史》《中国古代社会史论》《万古江河》《我者与他者》等。
历史学家许倬云新作《说中国》尝试对中国作一次“化学定性”分析。历史学著作,怎用化学研究手段?“两份氢、一份氧合起来是水;水既不是氢,也不是氧,乃是一个新的东西。水的变化,可以从固体到气体,三态俱全,分析其内涵,以及分析其变化,彼此无法摆脱开的。”许倬云此番生动的比喻也恰到好处地解释了《说中国》的副标题——“一个不断变化的复杂共同体”。
在许倬云看来,“中国”这个共同体,与其说是国家,毋宁说是“天下”,没有边界。在当今世界全球化进程中,任何共同体都不能避免与其他共同体互动。中国人有一套文化系统,如何与人相处,儒家积极,道家淡泊。85岁的许倬云盼望,将来全球人类在互动之中建构“彼此支持,共谋福祉”的世界共同体。
“我是谁?”是世界性的焦虑
□近来以“中国”为题的书很多,这是否是一种群体焦虑的表现?
■我想是的,不但中国人对自己的问题焦虑,美国代表的西方主流文化,美国的年轻人和知识分子,一样对他们的文化和国家体制,有相当程度的焦虑。他们也都在问,自己的文化究竟是什么?自己的国家体制,是不是需要修改?修改成什么形式?我以为这是一个大转变的时代,20世纪下半期开始,也就是二战以后到21世纪,经过了全球化,也经过了科技方面长足的进步,本来的一些政治架构和价值观念都好像不能适应了。大家问,这样的结构和认同,是不是需要改变?这是普遍的疑虑。100多年来,中国经历了几次文化上的大转变,既要肯定过去,又要接受西方,何去何从,常常使中国人非常困扰。引进的西方价值观念,又是多种不同的选择,使得近代中国人,一百多年来,经过无数次摆荡,面临极度困扰,我想这是大家感到焦虑的重要原因。
如何防止“中学”变为“绝学”?
□您提到中国文化的弹性。的确,佛教传入中国是对中国文化的严重挑战,李翱等人主张援道入儒、以儒包佛,来解决佛教文化的冲击。宋明理学、禅宗使中国文化复兴。那么,现在的中国该如何应对和消化西学?
■这问题本身非常有意义,佛教进入中国,中国迎、拒,都有相当程度的反应,最激烈的抵拒应该是历史上“三武之祸”中的头两次。整体说,当时思想界和文化界,对佛教在迎、拒之间,不断接受挑战,终于使佛教和儒家,都在中国进入新的阶段。那种互动是相当有意义的,儒家因佛家而出现更严密的思想体系,佛家因为儒家,而发展为更为普世的信仰。
关于中学、西学,我们必须理解,所谓“西学”,其中科技部分,以及因为科学而发展的新的社会科学,不是西方人独有的,应当是世界共同的志业。实际上,我们只是要想,如何从“西学”中好好采撷其比较具有中国文化背景、比较适合我们的部分。中国所要做的是,加入世界性的研究队伍,加入世界性的教育队伍,一起好好做,使得西学不再是西学,乃是一个人类共有的文化传承。另一方面,要趁中学还没有完全成为绝学,还不是只是博物馆和考古遗址里面出现的纪念性物品,让能够研究中学的人,从中学之中推陈出新,将中学的精髓和实用元素,灌注于世界学之内。
“一带一路”具有重大的时代意义
□天下意识在唐朝最盛,当下提出的“一带一路”合作发展的理念,和天下观有何关系?在此刻提出是偶然还是历史必然?
■隋唐到五代,数百年,都是民族接触非常频繁的时代。由于伊斯兰势力的兴起,亚洲的中部,本来存在一些族群和国家,都被压迫地往东移动。这就造成了中国内部,族群成分的巨大改变。亚洲大陆北方,广大草原,在这一时期,跨越草原的交通线成为东西连贯的陆路通道;后来又开发绕航马来半岛,进入印度洋的海路通道:这两条大路,正是“一带一路”,在当时,将中国的文化,和中国的产品,带向中东和西亚。同样,中东和西亚的思想、文化以及商品,也跟着他们人群的移动,带到中国。那个时代,是人类历史上,一次巨大的发展阶段。可以说是开启后来全球化发展的一个重要阶段。中国历史、西方历史,都因此而出现新的面貌。今天我们又面临另外一次全球化发展的阶段,在这一方面来说,中国提出“一带一路”的合作,具有重大的时代意义。
来源:中国出版传媒商报数字报 2015-07-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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