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威尔散文集》作者:[英]乔治·奥威尔 出版社:华中科技大学出版 社定价:49.80元
书中散文时间跨度近二十年,几乎涵盖了奥威尔的整个写作生涯,展现了完美无缺的风格。在其写作生涯早期,风格趋向于描写和叙述,这些都是基于他所经历过的战争和贫困,如《绞刑》《猎象记》等,而越往后,他的文章就越趋向于议论,如《诗与麦克风》,以及对作家和作品的评论。在这些众多作家难以企及的文章中,我们可以看到作者对极权政治的抨击、对底层人民的同情,我们还能感受到他那锋利的笔触、火热的思想,以及生动的语言。
在我很小的时候,大概五六岁时,我就知道自己长大后会是作家。大概在十七岁到二十四岁之间,我试着摆脱这种想法,不过我能意识到那样做是在违反自己的本性,自己迟早还是会坐下来写书。
我在家中三个孩子里排行老二,但是与哥哥和弟弟都相差五岁,而且我在八岁前很少见到父亲。因为这种种原因,我多少有些孤单,很快便养成了难相处的习性,因此在上学时始终不受欢迎。我也有了孤单孩子的那种习惯,开始编造故事,并且和假想的人物对话。我想,从最初开始,我的文学抱负就融合了孤单和自卑感。我知道自己有文字天赋,有能力直面令人不快的事实;我觉得这些能力创造了一个私人世界,我能在其中逃避日常生活中的失败。但是,我在童年和少年时期所写的严肃作品———有严肃意图的作品———加起来还不到六页。我在四五岁时写了第一首诗歌,母亲按我口述将其记了下来。我已经想不起那首诗的内容,只记得那是一首关于老虎的诗,那只老虎长着“椅子般的牙齿”———相当不错的措辞,不过我觉得这首诗算是剽窃威廉·布莱克的《老虎》。在我十一岁时,第一次世界大战正好爆发,我当时写了一首爱国诗,发表在了当地报纸上。两年后,在赫伯特·基奇纳[1]去世时,我又在当地报纸上发表了一首诗。随着年岁渐长,我也不时写一些乔治时代风格的劣质诗歌,而且常常都是未完成的“自然诗”。我也尝试写过一篇短篇小说,结果却糟糕透顶。这些便是那些年我写在纸上的所有准严肃作品。
但是,在这几年时间里,我确实在某种意义上参与了文学活动。首先是那种命题文章,我写得很快也很轻松,却无法从中感受到多少乐趣。学习之余,我还写了一些应景的韵文和半滑稽的诗歌。我写这类东西的速度现在看来快得惊人;十四岁时,我只花一个星期,就模仿阿里斯托芬写了一整部押韵的戏剧。我还协助编辑了几份校园杂志,既有印刷版,也有手抄版。这些杂志是你能想象到的最差劲的滑稽之作,与现在最廉价的报刊杂志相比,我在它们身上花费的精力要少很多。但与此同时,在至少十五年的时间里,我还进行着迥然不同的文学练习,那就是持续编写着关于自己的“故事”,就像是在脑海中写日记。
我相信这是一种儿童和青少年都有的习惯。我在很小时,就常常想象自己是罗宾汉之类的人物,设想自己是精彩的探险故事中的主人公;不过,我的“故事”很快便不再是简单的自恋,而越来越多地简单描绘我所做和所见的事情。偶尔会有那么几分钟,我会在脑海中构想这样的句子:“他推开门走进房间。一束昏黄的阳光,透过细棉布窗帘,斜射在桌子上,桌上一盒半开的火柴放在墨水壶旁边。他右手插在口袋里走到了窗前。下面的街上,一只玳瑁猫正在追逐一片枯叶。”这种习惯持续到我二十五岁左右,贯穿了我还未从事文学活动的岁月。虽然我必须寻找适当的词语,也确实努力寻找过,但我写这些描述性的文字,似乎并非本意,而是受到了外力的驱使。我想,这些“故事”应该反映我在不同年龄段所崇拜的不同作家的风格,不过我记得它们总是有着过度的细节描写。
大约在十六岁时,我突然发现了词语本身的乐趣,也就是它们的发音和联想。下面这两句摘自《失乐园》:
所以他忍受着艰难困苦
前行:忍受着艰难困苦。
现在看来,这两句并非特别精彩,但在当时却让我的脊背一阵颤栗,而且原文将“he”拼写成“hee”,更让人感到愉悦。至于描写事物的必要性,我当时也已全部明白。因此,如果说我当时打算写书的话,我已经明白自己想要写哪种书。我想写那种有着悲伤结局的大部头自然主义小说,其中要充满细致的描写和生动的比喻,而且通篇都是辞藻华丽的段落,用词在一定程度上是为了追求音韵的效果。我的首部小说《缅甸岁月》正属此类。这本书写于我三十岁那年,但是构思却要早得多。
本文摘自《奥威尔散文集》
来源:《图书馆报》2016年6月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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