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振国,著名作家,甘肃省作家协会名誉主席,享受政府特殊津贴,著有中短篇小说集《麦客》《祁连人》《日落复日出》《雀舌》,短篇小说《远嫁》,长篇小说《月牙泉》等。不久前,邵振国先生做客浙江省德清县图书馆。他从德清县图书馆馆长慎志浩手中接过聘书,正式成为德清县图书馆第8位“驻馆作家”。紧接着,他在德清县图书馆“春晖讲堂”为德清读者开讲《当今生活下文学的光与暗》。他以《红楼梦》《悲惨世界》等名作为切入点,强调了文学作品应在书写上对人的自由本质有所担当。当下,“全民阅读”的重要性早已上升到国家战略高度,“全民阅读”也被连续三次写入政府工作报告,阅读推广也越来越成为公共图书馆职能的重中之重。于是,趁着邵振国先生在德清县图书馆“驻馆”的机会,记者就阅读话题采访了他,请他就自己的阅读感悟谈阅读的重要性,谈阅读的好方法,谈对当下国人阅读状态的一些看法。相信名家的阅读理念,一定会对我们普通读者的读书生活产生教益和借鉴作用,也有助于我们对精神构建有一个全新的认识高度。
记者:请介绍一下您当下的阅读状态,您的阅读方法可以与读者们分享吗?
邵振国:说到阅读状态,首先,我仍然处于不停顿地日积月累、吸纳知识的一种状态。这可能不像大家在某领域的突破,突破一个再接着突破下一个。我的阅读目的:第一是补充知识,如同汽车要维持动力,就需要源源不断地补充能量。二是更新知识储备,因为知识是迁徙的、流动的,不是一成不变的。对于某种规律和真理的寻求,都有一个相对完善和发展的过程。
第二,阅读状态体现在对书的选择。我已经进入一种有选择水准的阅读状态了,而不是漫无目标地阅读。对于书的选择,是一种对知识结构的构建,这种构建是以社会进步、历史发展为指向的。觉得哪里是劣势,就通过阅读去学习。对于书的选择,我认为是对知识结构的构建及思想发展方向的自我归置。纵使你选对了书,也并非就有正确的认识。而我对于书,应该说具备了一定的评判能力。
第三,在阅读中,好像有不断发现新问题的探知状态,对涉及的阅读领域存在疏忽,这样的问题就会出现。在自己感兴趣的学科领域探究,如河流不会终止其流动。可以说,阅读处在流变不居的阶段性变动中。这种阶段性的变更交替,显示了我们的认知是由浅入深的,是螺旋式上升、交替的,而不是别的。我也是正处在这种螺旋式的由浅入深的阅读阶段。
而且,对于某一个具体对象,越是有实质性的深刻内容的作品,阅读就会产生“不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的赫拉克利特感觉。就好像认识也是在阅读中具有“流变不居”的特征。即使是同一本书,在阅读中也不可能读到同样的体会。如我年轻时阅读俞平伯先生的《红楼梦辩》,感觉思想锋芒不乏尖锐、激进,而之后再阅读则明显感觉到在我面前的是一部学术价值无可替代的文本。那种对阅读文本审视的深度,是第一次阅读时所不具备的。
记者:阅读在您的生活中是一个什么样的角色?您主要喜欢阅读哪些种类的作品?
邵振国:阅读,对于我是导师和思想的引路人。在阅读中,我不断丰富着精神世界,对阅读对象有计划和目的地自觉选择,这种阅读增添了我的思想锋芒。
我一般关注社科类作品,特别是西方思想发达国家的书籍。主要是18世纪至19世纪及当代的德国、法国、英国,他们的哲人一直保持着思想的锐利。人类学术的现代性意义,大多是建立在对西方先进理念的认可上,人类文明既成的事实证明了这一点。所以我最关注有关人文学科的认知能力方面的阅读,然后便有渗透进作品的实质深刻的认识。我不仅读当代的中外文学精品力作,还读西方的哲学、美学著作,除此之外就是读历史,像罗马史、希腊史。 记者:当下社会,人们的阅读变得很浮躁和功利,您对此持什么样的态度?
邵振国:的确如你所说,当下的阅读,说好听点是不够深入,严厉点批评的话就是浮躁和功利化。功利化是无可否认的事实。比方说,时尚类杂志发行量之大,是无可争辩的事实。而学术著作、思想方面的论著,包括论文,阅读面之窄都是摆在眼前的。应该说,这是在我们改革开放的进程中,注重市场经济和利润导致的必然结果之一。特别值得注意的是,人们精神层面的衰落,将具有时代、民族的悲剧性。
历史地看待阅读的功利,我们既要肯定当下的历史进步,它的功利性带来的社会前进,又要看到它给人类文明,特别是我们民族的精神文明构建带来的一种负面影响。现在这种影响跌落到了低谷,让一些人不在乎人的道德和价值,唯利是从。大多数人没有耐心花费精力去读懂一本纯文学小说,更不要说去读懂一本社会科学类或哲学类书。人们普遍追逐时尚化的消费,时间和精力大多用在物质消费上,例如购房、买车、去歌厅等,而不乐意钻研一篇理论文章,不愿意致力于人的自身建设。阅读功利性的另一个原因,是与传统的权力崇尚有关。至今,在很多百姓心中仍然保存着“崇尚皇权”的意识。权力的正义与否,不同制度之下有不同性质的解读。如今,很多人不顾社会的公义,只是一味追逐权力。就目前而言,这种思想很难改变,因为大多数人压根没有思考。大部分人的阅读,更多是停留在追逐轻松、猎奇之类的文字上。我以为这种浮躁和功利,是跟物质利益或者说当下的权力追逐密切相关的,别无他用。这也是精神道德下滑的根本原因。不少关于社会现象的负面报道,其背后都是精神缺失的体现。 记者:您对纸本阅读和数字阅读持什么观点?您自己更倾向于哪种阅读?
邵振国:因为我长期阅读,而且每天的阅读时间和量都比较大,单就阅读对眼睛的影响和疲劳而言,于我的感觉是纸质阅读更加方便,特别是用于文学创作、文学理论研究的阅读。数字阅读的优势是速度快、储量大,随时随地都可以下载。纸质阅读与数字阅读两者的关系是互补的,而且互补性很强。
我之所以选择纸质阅读,主要有四个原因:第一,纸质阅读更加利于思考,作为作家,我常常会在阅读时做标记,写感想和提观点。第二,毕竟,阅读并不是纯为追求阅读速度,因此纸质阅读与数字阅读的追求并不完全一致。第三,纸质阅读更具象化,与当下的对话形成对照和互文性的关系,更有利于我的精神存在,这是数字阅读所不能及的。第四,对知识的记忆来说,我的书架上摆着书籍,更容易把记忆和思想进行互相参照。
来源:《图书馆报》2016年6月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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