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在传统媒体深受新媒体挑战的今天，媒体融合慢慢成为了一个大的趋势。在出版业媒体融合的现在，出版业到底该持一个什么样的态度？目前中国出版业的发展现状如何？在世界出版业的地位和占有份额是否相符？面对以上问题，全国政协委员、国家新闻出版广电总局原副局长、中国出版协会常务副理事长邬书林在第四届全国出版物馆配馆建交易会“新常态下传统媒体与新兴媒体的融合发展高峰论坛”上给出了他的答案。

　　在新媒体对传统媒体进行挑战的过程当中，分乐观派和悲观派两类。

　　悲观派认为，在2012年传统媒体会死亡，出版社会关门。今年是2016年，世界出版业不管是新进媒体还是传统媒体，活得都很好，所以做预言还是需要谨慎一点。

　　乐观派持有一个非常顽固的看法：当贝尔发明电话之后，将它从美国带去英国进行演示。英国的邮政大臣和邮政技术总监说了两个俏皮话，邮政大臣说，“电话这个玩具很精巧，大家玩一段就不会要它了。”英国邮政技术总监说了一句更狂妄的话，“电话对美国人很重要，但英国人不需要，因为我们有很好的邮递员。”100多年过去了，现在谁离得开电话？他们对新媒体的态度过于乐观。

　　就我而言，断言传统媒体和新媒体融合发展过程中未来和趋势，我是不敢讲的。对于中国出版的未来，我建议是持谨慎乐观的态度。先搞清楚现状，再谈融合。要回到现实，看看我们出版业现在是个什么状况？在新媒体过去20年的巨大冲击下，出版发生了哪些变化？不变的又有哪些？哪些又是比较重要的东西？

　　世界出版业现状

　　在过去的十多年当中，世界出版业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大众出版、教育出版和专业出版，这三个出版领域现在面临完全不同的状况，如果用一个标准来衡量的话，要出大事。

　　从专业出版而言，中国专业出版的份额非常小，在世界出版业当中占不到1%的份额，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现在985的学校购买国外的学术刊物，已经没有纸质文本，基本上是100%的数字化了。像学术期刊这样的领域，已经几乎是100%的转向了数字阅读。

　　在教育出版这一块，尽管欧美等国的数字媒体技术很成熟，但他们仍然坚守着“以印刷文本作为课本，以数字阅读作为课件”这么一个应用模式，是值得我们关注的。中小学生，特别是小学，孩子们在接受知识的时候，用数字媒体记忆的效果在50%多，用传统的课本记忆效率达到70%多，差了20%，所以欧盟决定，在看得见的时间内，反对用数字代替印刷文本来进行课本教学。反过来讲，由于数字媒体的先进优势，可以把多维特别是各种各样复杂的这些数学集合和这个自然现象，用生动的图像展示出来，这个是它的课件，基本上是用数字的辅助教育，所以要具体情况具体分析。

　　大众出版的状况是目前我们中国出版业最需要了解的。从2000年开始，欧美出现了一个让世界出版业传统出版人非常担忧的情况，就是长达12年图书业务下滑，大概每年以2%-3%的速度在下降，到了2013、2014年的时候，突然直接回升了。所以中国出版界一起欢呼，认为是我们出版业的春天又回来了。究竟是什么原因？当我们这么欢呼的时候，我要提醒大家看两个东西：

　　一个就是华盛顿邮报和纽约时报在2012年做的一份调查，去年公布了调查报告，得出了这样几个结论：

　　一、从2000年开始，由于美国经济不景气，增长速度很慢。相对来说，支撑美国出版业18%的图书馆并购，由于大部分图书馆经费都用于图书馆的设备购买、数字化改造，用去了大概70%的费用，导致原来买书的大量费用，变成了购买电子产品。这样就导致了一路下滑，但是由于大多数人的阅读习惯没有改，所以图书馆还仍然保证着一定多的数字文本。但是经过十年的改造，大部分的公共图书馆的图书阅览室改造好了，电脑买齐了，相对来说，图书馆经费用于购买电子设备和电子改造的一部分钱饱和了，重新回来购买印刷出版物，这是造成美国出版业重新回升的一个重要原因。

　　第二个是关于分析阅读习惯的报告。在数字阅读和传统阅读这两者进行深度分析，经过实实在在的调查，看看公众的阅读习惯究竟是怎样的，来决定图书馆买什么，建议家庭用什么样的阅读方法，这个非常重要。结果显示，68%的人认为现阶段想好好看的一本书一定是买印刷文本。因为不管电子图书多方便，你查询资料，比如科学家要跟踪世界潮流，看学术期刊的最新进展，基本上都是采用数字阅读。但基本上享受性的阅读，68%的人仍然读纸书。

　　有意思的是，无论是大陆还是台湾，我们的传统观念中都认为一般是老人更愿意读纸书，而新一代的人，这群数字文本的原住民，一开始就接触数字文本的人，肯定不是这样，错了。纽约时报在对2000年之后出生的人的调查结果显示，35%的人认为纸质文本永远不可取代，认为可取代的人只有7%。今年美国9月1号新公布的资料显示，68%的人现在仍然在读纸本，两者都读的占38%，完全读数字文本的17%都不到，而听书的占到了14%。

　　新技术冲击下，传统传媒业发生了哪些变化？

　　首先要看到的是，新技术已经对整个传统媒体的版图产生了巨大的冲击。新媒体正在对包括广播电视、图书出版、报业、期刊产生巨大冲击，不看到这个冲击是危险的。从普华永道对未来5年的预测可以看出，除了互联网呈现83%的快速增长、图书出版业增长缓慢之外，报纸、广播电视、杂志等板块都在快速变化，有的甚至呈现出断崖式的下降。

　　报业未来5年，将呈现出断崖式的下降，不管是发行收入还是广告收入，都在缓慢下降。前几年好像报业冲击对中国影响不大，现在看来，免不了。因为以新闻为核心的传播媒介赶不上新媒体速度快，也比不上它互动的效果，更没有它那么及时和精准。杂志业在未来5年也是缓慢下降的。但是同时，新进的、以数字阅读为主的板块在飞快上升。

　　其次，图书的质量稳步提升，数量逐步增长。解放初期每年生产的图书为7800种，改革开放初期我们是1.4万种，现在我们国家图书涨到了47万。根据哈佛大学的调查显示，中国生产的图书中有8万到10万本，是必须收藏和值得收藏的，出版业的质量在提升。

　　同时，教育在改革，而且力度会越来越大。一纲一本，这对于教育出版的影响会很大。

　　此外，国家现在出台的对实体书店的支持，实实在在的支撑，加大力度。

　　不变的在于，图书出版业在整个传媒业中仍然非常坚挺。值得重视的是，从2013年开始，欧洲、美国这些长达十年下降的图书出版业不但回升了，大家认为好像是新进的媒体对这个领域不起作用，我们会永远这样走下去，好像十分坚挺，我奉劝大家，一定要科学分析，找到这个问题的真正原因。根据普华永道对未来5年内全球出版业的预测图，是乐观的，缓慢上涨，大概1%左右，也比较符合这两年的实际。实际上从2013到2015年这个过程当中，美国、欧洲分别涨了2.7%和1.5%，中国更是以7%的速度高居世界发展的榜首。这是中国传媒发展报告对我们数字阅读、传统阅读这个几个柱图，大家可以看出来，这个是快速在增长，这是我今天要讲的。

　　人类的阅读习惯还没有根本改变，少儿出版仍然表现良好。据调查，学历在研究生以上的家庭不允许5岁以下的孩子阅读数字文本，只采用纸质书，这也是过去我国少儿出版以两位数的形态坚持了十几年增长的原因。数字文本阅读对眼睛有伤害，对记忆的牢固程度有影响。所以，少儿出版和人们享受性的阅读仍然要靠纸本。综合来说，随着GDP的稳步上升，在超过5000美金之后，文化产业会有一个快速增长。我们所期待的5000美金已经过去了，已经在产生作用了。以少儿出版为例，家庭收入增加，中国人最愿意投资的就是孩子。“十三五”八大文化产业当中，有四个是与少儿有关的。加上全民阅读的影响，少儿出版仍然会在未来的几十年内对出版业产生极大的拉动，投入的增加，值得高度重视。

　　出版人应该重视的东西

　　一、在谈媒体融合时，需要将读者的需求为核心。传统出版业在数字化冲击下仍然十分坚挺，根据上海交大的一份报告显示，科研人员在查阅最新科研成果的时候通常用数字文本，但作为一个知识接受人，往往还是通过纸质文本。出版人在技术进步的条件下，把知识的传播做得更精准了，更快，方式也变化了。由于对知识传播的要求高了，世界出版业正在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我们专业出版的板块没那么多，这一块方面的内容比较少，大部分出版集团，尤其是地方出版集团利润的主要来源是教材教辅。科学家生产最新科研成果内容交由出版社过去需要90个工作日，计算机排版速度快的时候也要一个月，现在最快的新技术只需要24小时到48小时。考虑融合时，做专业出版一定要看看全世界的变化。出版者不再是过去单纯地为科学家、科学著作服务，而是要根据读者的需求为他们提供全套的知识解决方案，紧跟着科学技术的发展，出版要深深融入科研、教学、生产、生活当中。只是按过去的等着科技著作上门，改改错别字、查查文献来源，那你就要被淘汰了。科学实验是每秒钟都在往前赶，必须跟上及时的知识解决方案。

　　二、中国大众出版和公共图书馆仍然有极大的增长空间。随着GDP稳步增长，文化消费的投入会更大。随着中国社会经济的发展，像健康类的、教育类的根据国外的出版经验来看，会有一个长达二、三十年的时间，保证出版业的稳定增长，这是被国外出版业反复证明的问题。现在我们国家的公共图书馆站出版的份额，和发达国家中间有巨大的差距，一方面我们要赶超，另一方面也要看到这其中留出来的极大的空间。随着国家公共文化的投入增加，目前我们国家公共图书馆占出版的份额只8%左右，但发达国家占到20%，空间很大，值得我们重视。

　　三、中国出版业要有雄心壮志，但不是假大空。要根据自己已有的经济发展状况，来确定下一个阶段，将出版在整个国民经济当中的作用凸现出来。出版在整个国家当中的作用如果发挥好了，会对整个国家的经济、社会发展和在世界的地位产生重要影响。

　　目前中国已经成为第二大论文生产国，高质量的论文已经成为世界第五，但由于这方面没有被重视，我们研发投入的20.8%形成的高质量的论文，稍微像样一点的80%全部在国外发表，高水平的基本全部在国外发表。这是非常可惜的事情，如果我们的科研人员没有重要的发现、技术、研究成果出来，要我们出版人生产所谓的高水平的学术著作，那是假大空。现在状况不是，我要对出版社大声疾呼，世界上有重要影响的学术期刊5、6万种，核心期刊数万种，中国占的份额不到1%，和我们的地位完全不匹配。

　　经济快速发展、研发投入稳步增长使得重要的学术资源有了来源，同时国家把创新作为基本国策作为最重要的发展理念，目前我们已有大量的研发人员在从事思想创新、科学发现、技术进展的工作。其中，自然科学有380万的科研人员全日制的从事研发工作，社会科学有80万，加起来有400多万的人在从事研发工作。但这方面并没有引起出版人的高度重视，导致优质论文不在国内发表，其实中国有很丰富的出版文化经验，改革开放后也健全了出版体系，加上我们的编辑水准在提高，很多出版社都有博士、硕士，我相信有条件把我们国家的出版工作做到更好。因此，传统媒体和新媒体融合过程中如何做内容应该引起整个出版界的重视，如果忽视内容一味地讲求技术，我们将永远跟在发达国家的后面。

　　注：本文根据邬书林在第四届全国出版物馆配馆建交易会“新常态下传统媒体与新兴媒体的融合发展高峰论坛”上的演讲整理而成，未经本人确认。

    来源：《出版商务周报》2016年09月2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