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师范大学出版社《“狂夫”杜甫》 蓝锡麟/著 定价：65元（订购）
杜甫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如此提出问题，似乎透着脑袋进水，思维短路。在当今中华，大凡读过小学的人都可以判定，杜甫是个诗人。翻检诸多文学史或者古代文学研究论著，甚至只需要上一上电脑，动一动手机，就不难知道，杜甫生在唐代，是自古及今中国历史上最伟大的现实主义诗人。从晚唐开始，就有人将他与同时代的诗人李白合称为“李杜”，双峰并峙，双星同耀，光照古今，誉延中外。自宋及明，其人被尊为“诗圣”，其诗被奉为“诗史”。所有这一切早已有公认，难道还需问吗？再加上苏轼领头，夸大其辞，称他“每饭不忘君”，仿佛他成天都在忧其君，忧其民，或者说忧国忧民，对他的为人还能拷问吗？
然而且慢，问一问终究还是正常的。因为上述的所有指认，都是社会性定位，标识出杜甫的社会身份、社会成就和社会影响，尚未触及他的个人性观照。而他作为一个具体的人，注定会跟其他任何人一样，有着个人印记的性格、气质、禀赋、经历之类的人生要素，或多或少，或显或隐总要渗入社会性发生作用，有的还会是重要的作用。
举一例便能明白了。孔子，“大成至圣先师”孔子，无疑是中华文化史上思想文化界的天字第一号“圣人”，比杜甫的“诗圣”光焰更其煌赫。对孔子做社会性定位，通常是三个伟大，即伟大的思想家、伟大的教育家和伟大的社会活动家，置诸古今中外均当毋庸置疑。当今中国向海外传播汉语，五洲四海办学，也要打出“孔子学院”的文化旗号，即为一个明证。但即便对孔子，也可以从个人性上加以评判。
《论语·述而》有言：“子温而厉，威而不猛，恭而安。”这是孔门弟子对于老师印象的综合体认。“温而厉”，讲的待人接物，态度温和又处事严正。“威而不猛”，讲的言谈举止，既庄重有威仪又决不盛气凌人。“恭而安”，讲的动静行止，既恭逊敬肃又安泰慈祥。七个字，三组词，概括描述出了孔子个人的性格特征和气质特征。三重组合的六点个性特征，既贯注着孔子所倡扬的温、良、恭、俭、让的儒家君子共性，又彰显出孔子本人以身垂范的个性色彩。
对孔子能如此，对杜甫也一样。
而且，不一定非得几个字不可，只用一个字，从一个视角切入也行。《论语·先进》所记“柴也愚，参也鲁，师也辟，由也喭”，即为一个好例。其间，柴指高柴，愚的意思是过分耿直；参指曾参，鲁的意思是反应迟钝；师指颛孙师，辟的意思是言行偏激；由指仲由，喭的意思是性情刚猛。所涉及的四个弟子，都在孔门七十二贤人之列，孔子各用一个字就指出了他们主要的个性缺点。指出缺点可以一字以蔽之，指出优点同样可以一字以蔽之，道理不辩自明。
这样的道理，移到杜甫身上自当能适用，开篇提出的那个问题，正是基于此发出来的。直白一点说，即是想拷问，如果用一个字概括指认杜甫的主要性格特征，那么他原本是一个什么性格的人？
着意于斯，既不为标新立异，也无关猎奇取异，只缘自性格对所有人都太重要了。按照《现代汉语词典》的解释，性格指的是“在对人、对事的态度和行为方式上所表现出来的心理特点，如开朗、刚强、懦弱、粗暴等”，通常又称性情。熟语所谓“性情中人”，其实就是性格特征鲜明的人。时无论古今，地不分中外，每一个具体的人都生存在社会关系谱系中，对人、对事惯于取什么态度，下意识地表现出什么行为方式，根基于先天的个性、气质所支撑，并经后天的经历、修为所陶铸，积聚而生成的心理定式取向，亦即所谓心理特点。心理特点具有复合性，不会太单一，但总有一种或者两种是主导性质的，主导性的心理特点便构成具体人的性格特征，如俗话说的“青山易改，禀性难移”。当今社会有一种说法，叫“性格决定命运”，虽然在普适度上略有夸张之嫌，但在不少人身上确是验之不爽的。比如前文所引《论语·先进》所记“由也喭”的仲由，即子路，便如《史记·仲尼弟子列传》所载，因为“性鄙，好勇力，志伉直”，后来在卫国战中临难不避，死得很壮烈。足见探究一个人的性格特征，对于知其人，论其行，进而延及论世，既是合理的，也是必要的。
（本文是蓝锡麟先生所著《“狂夫”杜甫》的“代引言”，有删节）
来源：《重庆晚报》2017年3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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