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视的教育:一个图像教化传统》(订购)
丁钢 著
教育科学出版社
精彩试读
教育图像的阐释方式
结合对图像研究的回顾以及对中国古典传世教育图像的研究,本书认为,教育图像阐释除了可以借用图像学的方法,还可以采用以下三种方式。
交互性的阐释,体现图像与时代的关系,以及在社会情感和意识形态方面的呼应
倘若从中国传统的绘画构图来看,中国民族文化及其思维方法从本质上说是关系性的,是以视角的流动贯通,形成整体性思维特点,并借助有意味的表象的选择,在暗示和联想中把意义蕴含于其间。
视觉艺术通过视觉而非触觉或听觉进行交流。视觉艺术本身就属于一种交流形式,而无论这种交流是否存在被控制的情况。在这点上图像与影像还有共同点,影像很可能有意地引导人们的视线,图像也会如此,但图像更多地是引发“交流性观看”。因为,在大部分情况下,人们关于社会生活的常识是足够让他们去理解社会生活的表象的。人们所知道的和所看到的东西,处于一种社会知识与图像表征的关系之中,知识和表象交织在一起,视觉图像隐含了对于社会生活及其秩序的意识、行动和感觉方式。更明确一点说,在一般的意义上,图像既可以被理解和分析为一个文本,又可以被理解和分析为一种生活方式。
图像的作者在以其精妙的绘制方式使说教性的图像更具审美愉悦感的同时,也使教谕性的内容成为审美背后的教化寓意,可见图像的呈现似乎隐藏着作者的双重意图。以古代屏风图像为例:在中国古代社会中,屏风从来就不仅仅作为一种器物而存在,无论在政治场合还是在文人的生活居所,屏风的空间布局和屏风图像的呈现方式等都带有很强的教化意味。从起初叙事性的绘画到宋元山水屏风图像,从以人物画为主来达到对人劝导和教化的明确目的,到讲究心境意绪和心灵默契的山水图式视觉隐喻,屏风及其图像具有明显的社会功能。这是绘者与观者的双向作用,而这种双向作用根植于这种图像教化传统之中。
可以说,不仅仅观看之物由于观看的人而产生意义,而且观看之物本身也内含意义。在这个意义上,这种“交流性观看”也正是出于双方意义上的联结,“观看行为”在相互交换的过程中产生效果,也延展了图像作品的价值与意义。也正是观看之物和观看之人之间的互动交流,使教育图像能够产生知识和情感交流。
相似性的阐释,体现为一种能指与所指的关系,以及两者之间的相契与分离
皮尔士曾指出,“毫无疑问,任一事物都是与之相联系的任何事物的符号,这种联系是通过相似性、相近性和因果性;而任一符号都唤醒所意指之物,这一点同样不可能有任何疑问”。他认为我们现在使用的“形象”并不是任何物质的图画,而是抽象的、普遍的和精神上的“相似物”。当“形象”和“相似物”这两个词共同使用时,是为了说明形象并非被理解为图画,而是被理解为“相似物”,这里的相似是精神的相似。德沃夏克则坚持把理解和解释体现在图像材料中的个人与时代的文化和思想作为己任。这不仅对潘诺夫斯基有所影响,且与皮尔士及米歇尔的思想相契合,成为透视图像的一种方式。
这对于本书中所讨论的村童闹学图也有启发。对于村童闹学图呈现的现象究竟是想象还是现实,学者们一直有着不同的看法。我们需要透过图像寻求真实的答案。通过对其背后的教育生活事件和历史真相的探究,可以发现:村童闹学图既非全是出自想象,亦非出于礼法文化的调剂而呈现的寓言,而是具有实在的社会历史依据。一方面,图像之所以能成为一种历久鲜活的艺术并不是靠它与实物的真实性相符或对基本现实的反映,图像抓住的本质在许多方面与现实世界并不完全相符。对村童闹学图的诠释需要深入理解看似欢乐却又具有戏谑意味的图像背后,那种被遮蔽的现实生活中的塾师精神心灵上的尴尬和无奈。另一方面,图像之所以是符号,只是因为它被人们用来指称某物或某事,某一个符号作为能指可以脱离其初始所指对象而被挪作他用。就如闹学图在画家手里,由于身份与心境的隔离,成为生动而富吉祥意味的年画或风俗画表现方式。
[明]仇英《村童闹学图》 绢本设色 《天籁阁旧藏宋人画册》之一 20cm×20cm 上海博物馆藏
文化图式的阐释,通过长期积淀而形成并呈现出来的结构特征即一种文化图式的辨识
用于艺术绘画的图像研究,可以指在一定的主观意趣和文化状态下形成的一种具有概念共识的、相对稳定的绘画样式或审美方式。在中国,从《诗经·豳风·七月》图到后世的耕织图,构成了农事图说的基本范式。富有意义的是,耕织图在南宋楼璹以后有许许多多不同的版本。无论是御制还是官刻或民刻的绘本、拓本、木刻、石刻的“母本”,无论是手绢、册页、立轴还是屏风或民俗年画等表现形式,其中的图像人物、情节等虽有增减,但基本结构相对统一。这也说明,在中国传统社会,男耕女织不仅仅是一种经济活动,更是一种道德和社会契约的践行,也正因为如此,“男耕女织”构成了最具典型意义的文化图式(概念性的绘画样式)。
耕织图类的绘画既处在民族文化与图像本身的关系之中,也是有意义的存在。当从概念图式出发把握绘画母题,使用定型的图式(如同既定的法则),使任何表现形式同化于既有的图式和模式时,耕织图则成为基本的艺术文化图式。这种对古典文化母题的延续和对其传统的继承,产生了在同一文化图式下相当多样的农事表现图像。或者说,对艺术所再现的文化图式或概念图式的理解,其实就在于揭示视觉艺术的图像寓意及其与社会生活的关系,了解其背后的话语方式和社会生活方式。
在这个意义上,图像所呈现的较为程序化或格套化的艺术表现方式具有重要的象征意义,其通过长期的积淀而呈现出来的结构特征,可以使文化图式成为具有文化性和民族性的知识框架与认知途径。文化图式作为在过去经验基础上积累并且更新的知识组合,对于我们对文化的认知和预期的形成具有重要的作用。因为,生活成长在某种特定的文化环境中,人类的言行必定带有各自文化的印记。同时,文化图式是开放的,不是僵化、一成不变的。文化图式既能帮助我们感知、辨识民族的思维模式、情感反应以及认知途径,同时又能够使我们据此获得民族文化发展变化的脉络。
本文节选自教育科学出版社《可视的教育:一个图像教化传统》。
来源:教育科学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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