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伟棠的文字,一如他令人头痛的身份,总是分不清是此或彼。 作为内地广东出生的70后,他是香港回归后新移民政策的获益者001号;把自己放逐到北京整整5年,自己也说爱它的粗糙与混乱,却因为一场轰动全球的运动会而提前与北京分道扬镳;足迹遍布整个地球,可是走到哪都有异乡的感觉…… 所以他没有文化上的隶属感,象个不归于任何疆域的移民,并且鬼使神差地选择了飘泊的生活,长时间地行走在不同的国度,充分发展了他性格里孤独冷硬的气质。 这就难怪他的文章里有着挥之不去的离愁别绪。在任何地方的停留,都是对上一驻地的抛弃,也只不过是在下一趟旅程前的小憩。所以对景物的描写,既是行色匆匆的浮光掠影,又是见多识广的通感总结。读者会跟随他,时不时地在某个小细节下的注目凝视,一分钟的感触,也常常急如洪流,涌上心头,来不及一一分辨。亦或会梁文道说这是本“根本不用作者真正去旅行,早在启程前就已经想好要写什么了”的游记。完全正确。这是廖伟棠在各个城市中游走的心情笔记,完全私人,绝对个性。不是有计划的旅行指南,我们不能指望从中找到一条有效的寻访线路。然而它也不是像余秋雨那样,用一颗文人的心去吟哦风景,借助语言把它们形象化、理想化,将种种美好的情感附骥其上,自得其乐地陶醉不已…… 但这并不是说,这本书是零信息的作品。恰恰相反,这是一本丰满充盈的书,靠的是它内在的活力。廖伟棠的文字是平实而生动的,散文精妙,诗歌洒脱。有很多意象的变幻,而没有起承转合的画面,读来让人迷醉、沉潜,既而欲辩也忘言。 或许他从小接受了内地传统的语文教育,开始诗歌写作也是打1991年起,所以其写作符合内地读者的口味,遣词造句都有着我们习惯的模式。不像梁文道、黄碧云生于香港,长于台湾,文字有种内在的隔膜。不过从1997年成为香港人,进入香港媒体,浸染港式文化,并获得获香港文学界的肯定和褒奖,必然也反映在他的文字中。廖伟棠的书写变得更开阔更洒脱。正如《衣锦夜行》里所展示的,他随心所欲地运用散文、诗歌等体裁,自由不羁地表达行路上的点滴感悟。比如那篇赢得香港中文文学奖散文组亚军的《拉卜楞声色断片》,的的确确写满了拉卜楞所见之色、所闻之声:雪的苍茫,水的清艳,寺的辉煌,伴随狂风的狮子吼、银河的水流声、法螺的低沉呜咽、曼陀铃的抑扬顿挫……然而缤纷的表象之下,写的更是自然万象对俗世灵魂的震动,种种文字,皆为幻影空花,被高原的风一吹、念经的声一振,即刻散为无形,俱成断片。只有心中一念不息,恒亘如星辰,沉默如永生。 本书里的散文、随笔、游记,只要断开句子,读起来都象诗歌;而诗歌本身,并不讲究平仄和韵,收揽起来,也就是一篇随笔。诗化的语言、克制的比喻,装饰精美的摄影照片,深埋的情怀,捧读一遍,需沉思一遍,然后你会记住这个用诗写作、携梦出行的背包诗人。 折射于诗文中,是一切在路上的人的内心真相。阅读之间,恍惚相见。让我们用这首书中的小诗来结尾,道一句——你好,再见,再见! 《佛罗伦萨》 在但丁之国远离但丁,佛罗伦萨最远。 繁花吃掉了圣母,广场上百鬼夜行。 俾德丽采不是唐婉,不知道沈园—— 我们也来说一声莫莫莫(AmoAmoAmo) 我爱我爱我爱。百鬼夜行,汇聚于亚平宁的地狱。但丁敛翼,捂住肺腑:一块翡翠。 俾德丽采也不知道我,秘密为她多写一行。
天堂就是错错错(CiaoCiaoCiao),翻译过来就是你好,再见,再见。 精彩看点: 1、 梁文道的序《何必见戴》文采斐然,不负才名。不可不读。 2、 台湾友人阿钝送给廖伟棠的诗“青春到处便为乡”,写得真是骄傲、洒脱。我们是否也因为青春在那里燃烧过,而把他乡认做了故乡? 3、 黑白影象永远有一种欲言又止的魅力,书里的摄影图片大多有这个特质。如21页的公墓雕像照片,竟然栩栩如生。魔怪要说摄影是一门幽灵的艺术…… 4、 廖伟棠的诗常有佳句——这样说好象割裂了他的文字,然而也不妨收录几句——“我们已经一年没见。/冬天深得像我们认识的那头黑熊挖的洞/(我们说,我们是取暖的火,它就相信了),/回忆已经无敌。” 5、 “欲醉瓶”,这是什么呢?一个最美的词,四种美丽的解释,真正的含义却是藏语里乳房的称谓——见《藏汉大辞典》。 6、 本书是“沙发图书馆·人间世”中的一辑,已出版的还有廖伟棠的《波希米亚香港》。不同于本书的异域游历,而是贴近描写香港亚文化现象、波希文艺范儿的众生相。或可参照阅读~ 来源:北京大学出版社2011-11-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