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水而来》（订购）

西篱 著

华南理工大学出版社

2022年10月出版

　　西篱的诗歌写过四季，超越四季之后，外在的四季变化已然混沌，正如黄公望之于《富春山居图》的“三境界”一样，一开始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继而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最终回到了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的境界。

　　《随水而来》分为四季，却未曾申明是春夏秋冬，我想明了的人会懂，这里的四季是诗歌的四季，也许是四层情感况味，也许是四种精神境界；此间的四季是一个人超越的四季，远不是自然意义的一年四季可以涵盖的。诗人将一年四季隐喻为升华的四季，诗意已然如一幅情感长卷铺展开来，令人着迷。

　　且看第一季：孤独的发现。诗人在发现，像一个纯洁的少女，“在一杯水里/漾出钻石的欢欣”“我心领神会”（《光》），诗人发现了“钻石的欢欣”，这是人间至美之物。人对世界的发现是有前提的，邪恶的人发现的是邪恶，善良的人发现的是善良，美好的人发现的自是美好，而钻石的欢欣也自然需要钻石一样可贵的眼睛。这是人对这个世界的定义和命名。

　　但诗人告知读者，钻石的欢欣之所以美好无比，是因为“我也一样/来过/将很快离开/光一样轻盈……”（《光》）美好的东西将很快消失，这是自然之道，于是，我们将面临孤独。但诗人的孤独并非暗淡无光，而是明亮的，“找不到路了还是要奔跑/亲爱的/原野上的树寂寞又明亮！”（《原野上的树》）怀抱着无限的憧憬，走在原野上，“翻过那座山/再翻过那座山/爱人啊 我是否离你近些了？”（《翻过那座山》）这般的孤独是一个爱人最痴情最明亮的孤独。

　　阿娜·贝列佐夫斯卡娅在《再见了，孤独》中说：“我们都将遭遇孤独。或早，或晚，我们与孤独相遇。重要的不是我们是否会孤独，而是怎样体验孤独的状态：走出孤独，还是陷得更深。”

　　诗人正在艰难地走出困境，乘着诗歌的马车，“我的马儿/已经疲惫/领我走的人昂首挺胸/道路发亮/远远地发亮……”《稻草人》《夜的海》《海的梦》等，都是在孤独中等待，希望自己走出这种看似情网的困境，但这并非为情所困，“马车来了又去了/始终翻不过那座山冈”（《听这初秋的细雨》），而是“那种安宁和淳朴/正慢慢地/让我们的什么 活过来”，（《欣赏美而不占有它》）这种“祭奠”之后的“活过来”便是重生。

　　尽管如此，诗人没有怨言，而是以最高贵的形式道别，“噢 请父亲和母亲/在每一道街口/燃上篝火/温暖你我的分离”（《今晚的你》）。

　　第二季：着迷的怅惘。“你怎会让我如此着迷/靠这样的幻象决定前途/是我前半生里/不断重复的错误/但是我多么年青/微笑着进入陷阱/从不曾犹豫/也羞于索取”。孤独之后，陷入幻想中的迷惘。已然不再是卿卿我我的咏叹，超越了季节。

　　寻找方向是最要紧的。尽管青春是如此迷惘，但是，我们的方向是有底线的，善意对待这个世界，哪怕恶。“那温暖的灯光/那迷茫的灯光/它们将我的忧伤/渐渐充实”（《但是我爱 你的声音 那些细节》）。显然，诗人是将迷茫作为一种向上的经验来汲取的，也是作为一种希望和出口来排布的，尽管“黎明很暗 很凉/婴儿的眼睛很亮/这又注定了什么？”要出去，要寻找出口，然而，诗人发现，“我在‘我’的地狱，唯有语言长在。”“我们终生追求/在人群里行走时/那表面的平静/让我出去！”（《五月十六日》）走出自我，走向阔大，才能得到真正的“我”。

　　然而，要走出去又何其之难，不仅需要认识，也需要力量。“逃不出去/望不到远处/日影物影是最柔韧的圆圈”（《梦歌十七》）。大量的梦歌、梦语、呓语、夜交错叠加，幻象丛生，正如红楼之梦一样，演绎着一个个凄美的发现。“我将说出什么 每念及此/却不会流血/心平气和有如唤醒”（《随水而来》），我们从中看到这种艰辛的苦苦挣扎背后是诗人安妥而超拔的身影。“我是完美的女性/手执一朵殷红的花/在润湿的芳香之路上/歌唱真诚的爱/像希腊女歌手/窃视了手足情仇”。

　　第三季：秋日的收获。“艺术的神经就是艺术家对他工作对象的狂恋式的爱情。”（列夫·托尔斯泰），一个陷入爱情的诗人，时刻没有忘记诗歌，在她绝望无助的时刻，诗歌始终陪伴着她，甚至胜过爱情，那么，“一切都不在话下”，且看：“我的心在秋季醒来/唤醒我的/是那些微小的声音/那树叶对肩头轻轻的一击/那少年时期没有着落的爱情”（《我的心在秋季醒来》）。

　　走出来了，不仅仅是地理意义上的出来，重要的是心灵上的自在出来。人生之境已渐趋臻熟，没有什么可以阻拦自我和世界，面对的不再是梦境，而是无比踏实的现实。这是人生的收获期。至此，诗人知道什么是金色，什么是人生最珍贵的。“那时候我找到了—大片土地/以及我的孩子神秘温柔的笑意”（《我守在那一片金色之中》）。

　　第四季：温柔的持守。“我聚集了所有温柔/您依然在镜像后面/在月亮所见的/最南的南边”。经过三季跋涉，经历了不少波折，我们的人生处于沉淀和思索状态，对于人生的私密，已了然于胸，有什么玄妙可言，只是一些掩盖，被我们的经验所揭破，“什么都不能丢弃/何况我已经了解/并且拥有/如此众多的秘密”（《寻找那一切我所向往的美》）。

　　这是超验的人生经验最终化为诗性的结果，也是人生的升华，对世道人心的终极洞悉；得之不易，是一种温柔的决裂之后，重新架构自我的折磨过程。其间，看似平静如水的诗人终究在不可逆的时间长河中寻找到了自我和他者，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收获了无尚的硕果。

　　第五季：满溢的神圣。或者说这就是诗歌通往自在之路的神圣。没有抱怨、没有呻吟、没有哀痛，始终克制着内心的感情，寻找超越爱情本身的力量，那便是神圣的、自在的、向善向上的、积极宽容的力量。她超越了自我，进而对人类共同的情感体验进行提升，进而表现在娴熟的诗歌中，便如行云流水，并从中找到了情感的方向。

　　马泰·卡林内斯库在《现代性的五副面孔》中写道，“几乎不言而喻的是，现代艺术家在其弃绝过去（变得彻底‘现代’）的冲动和建立一种可以为未来认可的新传统的梦想之间备受折磨。”对于不可逆的、随水来去的时间，所有的超验或神圣均在诗歌中得到了体证，那些曾经的瞬间在诗人的永无止境地诗性重复中，终将战胜时间，成为永恒。

　　（本文作者介绍：汪泉，甘肃古浪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现供职于南方出版传媒集团广东人民出版社。长篇小说《枯湖》获得第八届敦煌文艺奖和第五届黄河文学奖长篇小说一等奖，长篇小说《沙尘暴中深呼吸》获第二届黄河文学奖优秀长篇小说奖等。）

　　相关内容

　　华南理工大学出版社《随水而来》

来源：华南理工大学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