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卡尔伯特此书的中文标题《直率沟通》，它的原版英文标题BeyondBullsh*t似乎更吸引人的眼球。尽管作者认为“Bullsh*t”的表达已经十分含蓄，对于似乎更加含蓄的东方人来说，这样的用词直接出现在一本严肃书籍的标题里，也具有着相当的冲击力。看到这样的标题，笔者产生了两个疑问：1.对于一向以率直著称的美利坚民族，这样有关直率沟通的方法论难道不是多此一举？2.西方式的“直率”真的能够运用于讲究语言艺术、含蓄委婉的中国吗？带着这两个疑问，笔者阅读了这本篇幅不长，但内容丰富、引人入胜的小书。

　　正如作者在书中的自我剖白，他“向听众讲述自己的趣闻轶事，分享生活中充满讽刺意味的事，来说明”他“想要说明的原理”。从本书的序言开始，作者便坦诚地讲述了自己的家庭出身与人生经历对自己意识到沟通中大方、直率的重要性的启发。在书里没有艰涩的理论罗列、没有死板步骤的方法论，而是由作者亲身经历的诸多事件演化的案例出发，生动、平实地讲述了作者关于如何避免废话与有话直说的观点。我的疑问，也随着作者的幽默讲述而自然化解。

　　对于卡尔伯特来说，“废话”并不仅仅指表面意义上的客套话或者虚伪的言语，而是指单纯出于自我考虑，并未对谈话双方的利益加以综合考量而说出的于解决问题没有实际意义的话。它可以是无意识的抱怨、缺乏组织的报告、掩藏在集体主义外衣下的利己主义。一个美国人可能直言不讳的抱怨他的同事，却从来没有试着跟那位同事切实沟通过如何解决他们之间的合作不畅，这一样是“废话”，在消磨着他们彼此的工作效率和工作生命。所以，所谓西方人的“直率”，并不意味着他们所说的不是卡尔伯特所定义的“废话”。

　　而卡尔伯特所谓的“有话直说”，也绝对不是“傻大姐”“傻大哥”式知无不言的实话实说。卡尔伯特的“有话直说”强调的是如何在谈话中更有效率的表达自己的本质诉求并体察对方的需要，从而在有限的交流中，尽可能有效率的、妥帖的传达能够解决问题的内容。“有话直说”需要真实，更需要审时度势后智慧机警的真实、对双方负责的诚恳的真实，而不仅仅是真相的陈述、真理的罗列。在作者看来，虽“真理释尔自由”，我们因为自己的立场所限，却往往不能够真的掌握客观的真理。而真相的罗列，更是一种不考虑他人想法只顾一己之私的冷漠和霸权，算不上真正诚实、负责的“有话直说”。

　　不过，对于中国人来说，“有话直说”似乎一直都是一项看似优秀、潜意识中却避之不及的品质，人们从长辈言谈与周遭环境中天然习得着含蓄表达与看透他人弦外之音的能力，并将此视为生存的技能与成熟的迹象。我们似乎从本质上与“有话直说”产生着隔阂，看似不能从此书中受益。然而通过对卡尔伯特观点的简单分析，笔者惊讶地发现，作者的“有话直说”似乎在某种程度上更贴合了东方的品质——对集体利益的考量、对他人情理的体察、对谈话情境的审度，无不是东方人日常的思量与体贴。卡尔伯特的直率，可以说从另一个角度，疏通了中国人的沟通习惯中过于曲折和模糊的部分，将人情体察在沟通和问题解决中的作用发挥到了极致。

　　更重要的是，卡尔伯特的“有话直说”，出发与归宿都是人与人的沟通，是它强调理性的分析，心胸的坦诚，更需要对人性的体贴，并且出于对人性的体贴，并不拒绝必要的“废话”。正如同卡尔伯特在全书中的讲述风格，认真且诚恳，偶尔也有些迂回的幽默和风趣。可以说，我们在此书中读到的不仅是卡尔伯特的观点，更是他实践自己的原则并因此迸发的个人魅力与感染力。因为，他不仅表达诚实有用的东西，同时也考虑到别人的情感与接受度，适当的做出妥协——正如题目中“bullsh*t”的用法，既规避了拼写出“i”的赤裸表达，又传达出了词的本意，可以说是作者自己思想与谈话原则的最佳践行。

    《直率沟通——沟通中有话直说》[美]塞缪尔·A．卡尔伯特著 杜云英译 教育科学出版社出版 定价：24.00元（订购）

来源：《中华读书报》2016年7月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