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水而来》(订购)
西篱 著
华南理工大学出版社
诗人往往是孤独的,富有思辨的诗人西篱在诗歌写作中也很难逃避“孤独”这一词汇,并在诗间有所提及。古来哲者皆孤独,孤独不是贬义,也不是对外在的完全孤立。孤独是深层的东西,造就了诗人人格的独立。正是由于孤独感占据人内在的一部分,让人学会了对自然的热爱和对人世的顿悟。西篱在《因为如此敏感》中呈现了诗人见微知著,与生俱来对事物的洞悉力,西篱在诗中说她自年少时便有了“孤独”的体会。自古诗人多寂寥,唐代柳宗元《江雪》:“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这种意境过于苍凉,西篱诗歌中对孤独意境的描写则有别于此,她更多是通过外在事物表达了她的思考,这种内在的觉知力,是她步入诗歌世界的先决条件,亦即为人言:“写诗学文,要有天赋。”当然天赋一半是先天决定,另一半要追溯到诗人本身的学养渊源。西篱的父亲是学中文的,自小潜移默化,加以花溪的潺潺流水,这在有形无形中对她的熏陶与影响也许不无相关。
西篱早期的诗歌中,表现出敏锐的决断力和浓烈的主观意识,如《因为如此敏感》:“正因为如此敏感/我不能走向你们中间”,哪怕她宁可选择独立的行走方式并保持矜持。她的诗歌里有深沉的思索,故她没有盲目地一味追随世俗,从孤独的思辨开始,是西篱走向诗歌的必然。正如她在序言中说及写诗的因由:“说出那些经历过、意识到和感受到却不能表达的东西”,诗人保持独立的思考,以隐喻的方式安静地写诗,并藉此以歌者的姿态完成对自我某段历程的表述。《随水而来》所具有的抒情和隐喻,正是诗人赖以诠释的内心秘密。诗歌是含蓄的语言,西篱的诗歌具有隐蔽及深邃,当你读西篱诗歌的时候,需要用心去体会,才能感受其诗中的意境,或许才可汲取其丰厚的诗意。
读西篱的诗歌,不由发觉,诗人的思想深度是从其学养所积累出来的,并不是一朝一夕所铸就。《随水而来》的诗歌风格典雅中透着深远的意境。故乡原野上的树、云贵高原山巅上的花瓣、翻过的山冈,还有初秋的雨给了她诗歌浓浓的才情,也是诗人产生诗歌和思想的源头,她通过诗歌随水而来,随水返回原地,从云贵高原一组又一组优美的风景,循着诗人来时的路,从源头上进行追溯。
生活积淀,在人生哲学的取舍上,西篱是不含糊的。在《某种时候》,西篱说:“世上独一无二的东西并非珠宝,亦不是华服美食。”她说她唯独不能接受世俗的仇恨。这是西篱诠释自我豁达、善良的为人处世哲学,她对生活的要求看起来很简单,她总是用“微笑”一词,应对外部环境的变幻。
诗歌的深邃取决于思想的高度。读西篱的诗,常见她时有留白,她并不会直接说出她的真实心境所要表达的东西,而是“不说而说”,更多是让读者去体会,这有一种生活中的“禅”,只能意会不能言传,然而西篱的诗歌并不晦涩,细细品味,你仍然能从她的意境中读出其理所然来。在《人们那样注视着我》中,她写道:“在我后半生的时光里/还有什么东西不能消遣/但是——消遣/我不是为这个而来的”,写得干脆利落,诗人的自我告白,掷地有声。伤痛是属于过去的,面对现实,她报之以“微笑”,想必她深知生活的意义和自己的使命所在,西篱在自我剖析中,呈现了难得的独立意识和清醒。屈原《渔父》曰:“举世独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是以见放。”西篱“只有一杯酒”,度世、省己亦是这样澄澈,这样清醒。
西篱诗歌的隐喻,通常通过一个场景来完成。譬如,她以音符表达个人的情感状态。在此可列举《抚摸这种音乐》《萨克斯的梦歌》为证,诗人以音乐作为意象,实则埋藏了个人对情感的理解和时代的追溯,诗歌的语言是沉静的,叙述也是沉静的,同样,《屋子里不会有人来了》也有一种表现出对旧时光静谧的追溯。
当然,不可否认,尽管西篱的诗歌浮动过一些忧郁的气息,但这并不等同于悲剧主义。如《随水而来》第十五节,“凡世间的美/都将赋予你/那些瞬时即逝的东西/亦如你的存在”,写得尤为通透而具有哲理性。美在此是一种意象,它可以说是一种情感的表达,是难以捉摸的,自古至今,诗人们前赴后继选择对“美”的含义解读并不鲜见,到了近代,由此亦有引发出“悲剧主义”“浪漫主义”“现实主义”等多种方式的定义,西篱的诗有一种透彻说理的认知意识。美的短暂,诚如西篱所诠释的,世间的事物并不是永恒的,“存在”只是某个瞬间,转瞬即逝。不但是事与事之间,物与物关联,即是人与人的因缘,聚散无常,亦常有之。诗人对意象“美”的解读,抱持正确的诗观。
我认为《随水而来》是诗人走过半生心路历程,属于她个人的一部史诗,全诗对回首半生是一次沉淀的过滤,有惆怅,也有让人看到希望的部分。如诗人以“一朵花”“一株自然植物”为意象,观照自己:“我熟悉你颓废的过程/同时对你重振生机/充满了信任”。如《我的心在秋季醒来》有“深红和浅紫的树叶”“泉水”“阳光”,打破了秋季给人惆怅和忧伤的印象,给人秋天仍深藏勃发的生机。尽管西篱的诗歌呈现了忧伤的基调,她并没有刻意营造悲观的情愫,相反,她很快从中自愈,这体现出她对诗歌的思想表达不论是从描写的基调色彩,还是从语言的掌控力都有着自己拿捏的尺度。
鲁迅说:“必须敢于正视,这才可望敢想、敢说、敢做、敢当。”就其诗歌而言,我认为,西篱并非徘徊在人生边缘的忧郁主义者,因此,我更愿意把西篱的诗歌归宿回到现实主义范畴。如组诗《随水而来》,呈现出对现实世界充满希冀,她在写“起风的时候”时写道:“因此我要和风一起/穿过那边的树林/为每一条石径/拔尽杂草/起风的时候一切被我率领”。从这一节里,仍可窥见诗人被南方平原自然的气息所深深吸引,从《随水而来》另一个侧面,所呈现给我们的,是一个贴近自然的,热爱生活的,真实的西篱。
本文原载于《湛江日报》2023年12月24日A05版。
来源:华南理工大学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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