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手就站在大使身后

    据中新社报道，俄罗斯驻土耳其大使卡尔洛夫在土耳其首都安卡拉出席一个主题为“土耳其人眼中的俄罗斯”的摄影展时遭枪击身亡，袭击者是一名有两年半警龄的安卡拉防暴警察。袭击者开枪后不断高喊“不要忘记阿勒颇、不要忘记叙利亚”。目前，袭击者被警方击毙，六名与刺杀俄大使有关人员被捕。
 
    事发后，俄土双方均表示，事件不会对双方关系发展造成影响。

    当地时间2016年12月19日晚，俄罗斯莫斯科，民众在外交部外献花，悼念遇难大使卡尔洛夫

    恐怖主义最大的危害尚不止于一时的流血冲突和经济损失，而在于不断蔓延在人群中的恐惧感，当这种挥之不去的不安全感持续酝酿并最终爆发成不可遏制的愤怒时，恐怖主义的把戏才真正得逞。
 
    我们其实很难梳理出恐怖主义真正的历史源头，也许早在中国春秋战国时期的一批专业刺客就已经称得上是恐怖主义的雏形，而在欧洲，可能文艺复兴时期通过招募、派遣专业杀手铲除商业竞争对手的威尼斯商人们就已经发明了恐怖主义，只是像荆轲、专诸这样以刺杀敌国统治者、政治要人或者商业竞争对手为目的的单一行刺行为并不会对普通百姓造成无差别伤害，也不会引起较大规模的恐慌，纵然行刺的结果可能会影响一国或一地一时的政治经济走向，但是很难形成范围较广的持续影响力。
 
    “911事件”震惊了全世界

    但是到了今天，尤其在“911事件”发生之后，恐怖主义已经成为这个世纪的人类公敌，并且成为了一颗难以根除的毒瘤。他们不会向政府宣战，也不会提前警告国际组织，他们的手段就是攻击平民或者政要，引发社会混乱及恐慌，他们通过无差别伤害引发的社会恐慌和影响力来恐吓国民和政府，强迫他们改变政治、经济、宗教的立场，从而接受自己所持的各种极端理念。

    ISIS武装分子

    无论是曾经的“基地组织”，还是现在的“ISIS”，所有的恐怖主义活动都像一场流氓的敲诈：他们直接跨过意识形态，变成一种碾压公民权利的强制手段，他们根本不会驻守在特定的意识形态领域，他们可以服务于任何势力——无论左派或右派、宗教的或世俗的，只要能够满足自己的诉求都可以随时充当打手和诈骗犯。所有平静生活着的无辜平民都成为他们的潜在人质，通过无差别的伤害或者绑架，以此为要挟向政府或者国际组织施压，往往以一副——把我想要的东西交给我，否则后果自负的样子，向全世界索取“赎金”。
 
    然而，无论恐怖分子们索要的是具体的物质条件（比如赎金）还是荒诞的政治诉求（释放俘虏、承认独立等等），他们都设计好了一个巨大的圈套——他们通过威胁公民的安全，从而诱导公民上当，也就是我们一开始说的恐怖主义擅长利用由长期恐惧和不安全感催生的巨大愤怒。
 
    反恐演习

    一般，这样的愤怒会指向两个截然不同的方向，而无论是哪一个方向，都正中恐怖主义者的下怀。无处发泄的怒火早晚会在合适的时机寻找到合适的突破口完成一次不可逆的爆发，而恐怖主义最擅长使用的手段是在第一时间将某种宗教信仰或者派别作为自己的保护伞，同时也顺理成章地给生活在恐怖阴影下的人群寻找到了发泄怒火的突破口。于是，越来越多的欧洲居民将对恐怖主义的愤怒一并发泄给了恐怖主义者最习惯曲解利用的伊斯兰教，以至于误伤了无数正直善良的穆斯林国家和信仰伊斯兰教的移民，这些施加在无辜穆斯林身上无来由的愤怒和不公平的待遇又反向催生了新的恐惧和愤怒，加剧了不同宗教信仰、政治立场之间的隔膜和对立，也让更多的民众被愤怒的情绪和极端的思想蛊惑牵引，走向更深的割裂。原本饱受恐惧之苦的普通公民又将这层恐惧施加到更多的无辜民众身上，这样的恶性循环不断给恐怖主义输送着新鲜的血液和持续的动力。制造恐怖只是恐怖主义活动的手段，其最终目的还是想通过公民对恐惧的表达和对愤怒的发泄制造对立和冲突，在暴力和混乱中乐享其成。
 
    40国政要加入巴黎百万人反恐游行

    另一方面，政府毫无例外地成为民众愤怒发泄的对象。在恐怖主义活动造成恐慌和损失的第一时间，人们会责问政府的安保措施和治安能力，并进一步质疑政府是否具备打击或者消除恐怖主义的能力以保障公民的生命、财产安全，每一次恐怖主义活动的得逞都加剧了民众对政府的不信任。
 
    与此同时，如果警察或者军方的镇压力量打击恐怖主义的时候，他们的行为不够谨慎，就有可能伤及无辜，这种时候，许多人会反过来责问原本作为保护力量的政府何以干出了草菅人命的事情。而另一方的政府也极易受到恐怖主义的诱惑，在民众的持续施压和恐怖主义活动的不断侵扰下，政府可能会诉诸非法的或者不合理的手段，甚至以恐怖主义的方式打击恐怖主义……无论以上哪种情况发生，都意味着恐怖主义赢得了某种程度的胜利。
 
    马尔克斯曾经描述了一次绑架活动：恐怖分子引爆了第一颗炸弹，许多平民丧生，愤怒的民众呼吁使用强硬手段，严惩凶手；紧接着，恐怖分子引爆了第二颗、第三颗炸弹，民众转而反对政府，谴责他们渎职与无能；等到恐怖分子继续引爆炸弹的时候，有人开始讨论——也许可以同恐怖分子进行对话，只要停止杀戮，似乎可以满足他们提出的条件。当我们感到恐惧和愤怒的时候，就是恐怖主义积蓄力量的时候；当我们发泄愤怒的时候，恐怖主义才开始施展自己可怕的能量；当我们开始考虑妥协的时候，恐怖主义的气焰将难以熄灭。
 
    今天我们应该感到欣慰的是，在这件蓄意挑拨两国关系的恐怖事件发生后，土俄双方积极会谈并没有因此影响两国关系，而远在美国的特朗普也表示：“我们今天向死于激进伊斯兰恐怖分子之手的俄罗斯驻土耳其大使安德烈∙卡尔洛夫的亲友表示慰问。谋杀大使的行径违背文明世界的所有准则，应一致就此予以谴责。”

    正如费尔南多·萨瓦特尔说的那样：“那些意识清醒的公民们在恐怖活动面前一定要保持坚定和团结，这一点在今天显得尤为重要”。

    参考资料：

    (西班牙)费尔南多·萨瓦特尔Fernando Savater《政治学的邀请》
    葛剑雄，周筱贇 《历史学是什么》
    侠客岛原创《俄罗斯大使遇刺，背景比你想得更复杂》

    来源：原创 2016-12-21 守拙堂陈峤 北京大学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