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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把灵魂吹进战争的骨骸——再读陕西师大社《战争风云》和《战争与回忆》

作者：贺绍俊

2005-04-01 11:46:37 来源：

　好书就像是一块钻石，经得起岁月的打磨，而且越打磨越熠熠生辉。赫尔曼·沃克的《战争风云》和《战争与回忆》就属于钻石级的好书。我最早读到这两本书该是二十年前的事了，时至今日，陕西师范大学出版社又重新出版了这两本书，它不仅让我有似曾相似的亲切感，而且深深体会到好书的魅力。我想，今天的环境已发生了惊人的变化，与二十年前相比简直可以说是“换了人间”，但也许正是这种巨大的变化使我们的思想有一些迷惘错乱，那么我们再读读赫尔曼·沃克留下的这两本巨著，说不定会让迷惘错乱得到一定程度的澄清。
　从一定意义上说，我们这一代人（包括我们的长辈）是在战争环境下或者是准战争环境下成长起来的，虽然我出生时战争已经结束，但那时的思维仍延续着战争思维，不过是将流血的战争置换为不流血的战争，将武斗置换为文斗，我们周遭的空气中弥漫着敌对、仇恨的尘埃，我们不断卷入斗争的漩涡。斗争，斗争，斗争，我们以为只有斗争才是这个世界的惟一动力。在这样一种普遍认同的民族意识的推动下，我们终于酿成了一场全民性的大斗争——文化大革命，我们的肉体和灵魂在这场斗争中极尽摧残。也就是在等到了这场斗争风暴的平息而喘口气时，我读到了《战争风云》和《战争与回忆》，才发现描述第二次世界大战的方式不是仅有的一支斗争的笔。沃克巧妙地将大历史与小历史结合起来，大历史是指有关二战的重大的历史事件，小历史是指以美国军人帕格·亨利一家人在战争中的经历。于是，我们随着帕格·亨利一家，穿越历史真实的丛林，带上亨利家人的具体情感和生活去体会二战的波澜壮阔，这样的体会把死去的历史变成活生生的真相。这本书给我思想上的震撼也许是其他书籍难以比拟的，它使我的仍十分牢固的建立在斗争哲学基础上的世界观开始松动。我敢断言，当时的不少中国读者都会被这本书所震撼的。这种震撼显然不仅仅是缘于作者巧妙的叙述给中国读者带来的新鲜感，更为重要的是，沃克通过自己对战争的诠释，表达了他对文明的信仰。也就是说，沃克并不把战争局限性地理解为撕杀和斗争，他把战争看成是对人类精神文明的洗礼和磨砺。他展示人们在战争中的文明姿态，无论是小历史中的亨利一家人，还是大历史的真实人物如罗斯福、丘吉尔、斯大林、希特勒等，他们既是在与战争较劲，也是在与自己身上的文明基因较劲。每个人的文化素养、道德情操、价值观念、宗教情怀都在其战争经历中具有至关重要的作用。我特别记得沃克写的一个细节，帕格被总统指派去莫斯科，临行前的夜晚，他的妻子罗达睡不着，来到起坐间听音乐，这是“一套积满灰尘的唱片”，而乐曲中传出的是“曙光很快就要来临，我要和你再跳一支华尔兹”……读到这里时，我完全被这“又弱又轻”的乐曲的打动。我想，这里面只能是文明的力量。
　今天的时代被命名为和平发展的时代，但我仍嗅到了与和平发展的字眼很不谐调的气味，斗争哲学、敌对意识似乎又要重新统领我们的精神，当然变换了另一副面孔和另一种说法，如市场经济，自由竞争，于是，凶残的狼类成为了当代人的图腾。放眼世界更是如此，谁拥有实力谁就拥有合法的通行证，可以在世界任何角落开枪纵火。这个时候，我们再来读读赫尔曼·沃克的两本关于二战的图书，不能不说是一个明智的选择。沃克希望他的回忆“能把我们从漫长的战争岁月中带到享受和平的日子里”。我想，只要我们不是固执己见，或者愚不可教，是会从阅读中达到这一目的的。尽管战争是惨烈的血与火，但对于战争的回忆就不应该仅仅是血与火的内容。就像我们在沃克的书中所读到的丰富内容。战争结束了，变成了一堆骨骸，然而，神把灵魂吹进了战争的骨骸，骨骸就站立了起来。沃克把握到了这个灵魂，所以他就使战争的回忆走进了我们的精神腹地。

　（《战争风云》和《战争与回忆》/ ［美］赫尔曼·沃克著 / 陕西师大出版社2005年版）

来源：《文汇读书周报》2005-03-04

本版责编：江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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