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编剧的秘密》芦苇 王天兵著
上海交通大学出版社2013年10月出版
芦苇何许人也?电影圈内极少有人不知晓,而置诸圈外,大约极少有人知道,毕竟编剧与导演、演员的名气传播率相比,要小许多。不过,要提起芦苇编剧的电影作品《霸王别姬》、《活着》、《图雅的婚事》,即使不怎么看电影的人也会知晓一二。电影作为群体合作式的艺术门类,编剧占的比重可大可小,如在商业制作中,剧本可能由多人合作完成,且常被改得面目全非,而另有一类编剧,其作品整体感极强,不太容易撼动,芦苇即属此列。拿我们最熟悉的《霸王别姬》和《活着》来说,导演基本上是按照剧本拍摄的,前者只去掉两场戏,后者亦动得不多,而摄成的电影,我们已看在眼里,念到今时。有如此的编剧来谈“编剧的秘密”,应该是有好的效应的,而《电影编剧的秘密》一书,不妨予热爱电影者得窥门径的机缘。
一个好的编剧如何炼成,或曰一个好剧本如何出炉,可从芦苇怎样写《霸王别姬》一叶落而知秋。陈凯歌找芦苇写《霸王别姬》的剧本,是因为看了《疯狂的代价》,认为里面的人物很生动,抛掉了概念化,而意外之喜,芦苇是个戏曲发烧友,喜欢昆曲、秦腔、山西梆子、河北梆子、福建南戏等,属写此戏的极佳人选。芦苇接活儿后,专门从西安跑到北京住下,泡北图、中国戏曲学院,浸在有关京剧的书籍里,“要求起码必须成为一个京剧内行,至少半个内行”;借来《茶馆》的录像带,反复听,模仿,直至背下三分之二的台词,以至后来遇到人艺的林连昆,可以对台词过过瘾;找到电影《末代皇帝》、《靡菲斯特》的胶片,多次观摩,树立一个精神的坐标。如此的准备与“练气”,才能进入写作《霸王别姬》的语境,而出来的成品,我们已看到了,其个体人物与大时代融合无间的正剧史诗性令人叹服。
芦苇直言不讳,“第五代有两个致命的问题,第一个不太会讲故事,第二个不太懂表演”。如果说,陈凯歌拍得最好的片子是《霸王别姬》,张艺谋是《活着》的话,那离开了有力的编剧,其讲故事的水准顿时起伏不定,陈凯歌有《无极》,张艺谋有《十面埋伏》、《三枪拍案惊奇》,让大家见识了一把故事能讲到怎样的底线,而他们又不可能回到《黄土地》、《孩子王》、《红高粱》那种纯以意境、情怀、情绪取胜的时代了。至于表演,是见仁见智的事情,按说陈凯歌、张艺谋对表演环节是相当重视的,调教演员极下功夫,芦苇的说法可以商榷,不过如《荆轲刺秦王》、《三枪拍案惊奇》等中的表演方式即使经过导演的慎重选择,我认为仍是有些失策的。
芦苇作为编剧,其剧本拍摄出来的传播极广,影迷耳熟能详,但未能化为电影压在箱底的其实更多。如《赤壁》,当初是吴宇森约请芦苇写的,但电影的拍摄却未根据此稿。
芦苇的青年时代是在上山下乡中度过的,书少,但他仍找到了罗素和维特根斯坦的著作,奠定了其思想与思维方式。他喜欢契诃夫、纳博科夫、阿斯塔菲耶夫等作家,且可以为一部作品(如纳博科夫的《普宁》)下很大功夫,经年读许多次,详尽解析研究小说的结构。向生活学习也是必备一课,插队所在地的乡村“牙客”之生动口语几乎就是精彩的台词,这不能不深深影响芦苇以后的写作。
中国的电影产业如今发展飞速,但在发展的同时,一些大的弊病亦暴露出来。芦苇从编剧的角度所做的谈话,可以说如芒刺般扎中某些虚妄之象,破的作用彰显,而对行业内的有心人,其建言与心得却隐含着更多的启示,或有点化之功。
来源:《北京青年报》2014年01月10日 星期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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