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名钢琴家周广仁教授是中央音乐学院终身教授。1928年出生于德国汉诺威，是中国第一位在国际比赛中获奖的钢琴家，当今中国在国际乐坛中最具影响和权威的钢琴演奏家、教育家，中国20世纪最杰出女性之一，被誉为“中国钢琴教育的灵魂”。2014年第9期《钢琴艺术》刊发了周广仁教授关于《中国民歌钢琴小曲百首》书评文章，盛赞该书是一部“在钢琴上进行母语音乐教育的好教材”。

　　母语音乐教育的好教材

　　——介绍杜亚雄的新书《中国民歌钢琴小曲百首》

　　周广仁

　　“母语”是从英语 “mother tongue”翻译过来的一个词汇，在英语中又叫“native language”，是指幼儿通过与本民族其他成员接触所习得的第一种语言。由于孩子学会的通常是母亲所操的民族语言或家乡话，故名“母语”。通常,母语是儿童在自然状态下，而不是在学校里习得的。母语的习得不仅是学习外语的前提条件，也是学习各种知识的基础。母语作为构成民族的基本条件之一，把民族文化、民族精神、民族特性凝聚在其中，通过世代相传，维系着民族的延续和发展。

　　母语音乐是指与母语相结合的、与母语有密切联系的音乐。因为语言和音乐都是人们以声音为媒介,用来交流思想和情感的行为方式，具有同源的关系，所以母语和母语音乐在节奏、音高、音色和强弱等方面都有具有一致性。在各民族传统的声乐作品，如民歌、戏曲、说唱等体裁中，无论是“以字行腔”还是“以腔填词”，这种一致性都是显而易见、不言而喻的。因为传统器乐作品在其形成、使用的过程中也凝聚了民族的文化意识，所以其音乐语言也总是体现出母语各方面的特征。

　　20世纪最伟大的音乐教育家之一柯达伊（Kodaly Zoltan,1882-1967）倡导“母语音乐教育”,这种音乐教育模式从母语音乐入手、以母语音乐为基础。他认为：“只有让儿童生活在音乐的母语环境中才能使儿童深切地感受民族的历史、民族的文化和民族的情感。”[1]“母语音乐教育”不但不排斥非母语的音乐，而是要使学生尽快的、更好的和更广泛地学习其他音乐。它所强调的是首先学习母语音乐，而学习的目的，就是为了在其基础上，学好其他音乐。柯达伊是匈牙利人，而该国的音乐主要采用五声音阶，他指出：“在音乐上和语言上一样，只有从一开始就以匈牙利为中心，我们才能够开始一种合理的教育，否则我们就只能像过去那样，培养出一代多语言，也就是无语言的人。音乐的学习如果不是由一个单纯、严密的体系打下基础的话，音乐观念就会混乱。而单纯、严密的体系会为其他方面和更高层次的发展打下很好的基础。最后一点，五声音阶音乐是通向世界音乐文献的先导，它是通向许多外国音乐文献的一把钥匙，从古代的格里高利圣咏，到中国，到德彪西。”[2]

　　事实证明，母语音乐教育是一种行之有效的教育方法和模式。钢琴对中国人来说是一种外来乐器，但在钢琴教学中实行母语音乐教育也是非常必要的。自1915年赵元任先生发表中国人写的第一首钢琴曲《和平进行曲》到现在，钢琴艺术的民族化进程已经有100年的历史了。百年来，我国作曲家根据传统民歌、器乐曲改编创作了许多优秀的钢琴曲，为钢琴教学的母语化做了许多工作。然而，为使中国钢琴更有自身的独特语汇及独立的表现取向，我们还需要更加努力，特别是要从娃娃抓起，使学钢琴的孩子们从一开始就能熟悉我们中华民族的各民族和各地区的母语音乐。

　　最近，我收到了苏州大学出版社洪少华先生送来的一本由杜亚雄先生编著的《中国民歌钢琴小曲百首》。这本由该社出版的书中共有113首根据我国各地、各民族具有代表性的民歌改编的钢琴小曲，其中不仅有各省、市、自治区和香港、澳门两个特区的民歌，还包括了我国55个少数民族的民歌。这本曲集在选材和编配两个方面，都注意了儿童特点。民歌中有不少是儿歌，如河北的《小白菜》、澳门的《月光光》、辽宁的《摇篮曲》、浙江的《叮叮当》等，程度也适合初学钢琴一、两年的孩子们弹奏。在编配的过程中，既采用了具有民族传统的多声部写作手法，也采用了西方现代音乐中多调性、复节拍等作曲技法，并在每首乐曲之后都写了相应的简短说明。这本书还配有激光唱盘，通过弹奏和聆听这些乐曲，能够帮助学钢琴的孩子们熟悉我们的母语音乐，了解我国各民族、各地区民歌的不同风格。

　　这本书的编配者是我国著名的民族音乐学家杜亚雄先生，他从青年时代起就从事民歌的搜集、整理和研究工作，对我国各地区、各民族民歌都很熟悉。他曾就读加拿大不列颠哥伦比亚大学音乐学院，获博士学位，很了解现代作曲技法，其作品曾获得过中国音协的金钟奖和美国洛克菲勒基金会的奖励。这本曲集中的乐曲中许多都是他在田野工作中搜集到的，而且在编配时也采用了不少现代的作曲手法。此书的编订者是著名青年钢琴家、杭州师范大学特聘教授韩钦先生，他曾先后师从但昭义、杨汉果、许兵、Ivan Davis、Tian Ying、Boris Berman等著名钢琴教育家、演奏家，毕业于美国耶鲁大学，多次在国内、外比赛中获奖。他的编订比较认真，演奏也基本能够体现不同地区、不同民族民歌的风格，非常难得。由杜亚雄和韩钦合奏完成的这本曲集，是在钢琴上进行母语音乐教育的好教材。

　　我很高兴地阅读了这本曲集，兴奋之余，我也发现它还是有不少需要改进的地方。作为教材，应当由浅入深，循序渐进，但由于这本书按不同地区、民族为序编排，没有照顾到这一点，令人遗憾。另，为了表现出各地区民歌、各民族的民歌的不同风格特征，指法和踏板的编订应更为细致，演奏也可以采用更丰富的技法才好。　

   听说杜亚雄和韩钦两位正在合作编写《中国民歌钢琴小曲百首》的姊妹篇《外国民歌钢琴小曲百首》，希望在母语音乐教育的基础上，帮助孩子们了解世界上其他国家和其他民族的民歌。我们期待着它早日出版发行。

[1] 董灵：《柯达伊基础音乐教育概论》第28页，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8年。
[2] 杨丽梅：《柯达伊音乐教育思想和匈牙利音乐教育》第55页，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2000年。
 
来源：苏州大学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