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华录:晚明南方士人生活史》赵柏田 著 北京大学出版社 定价:128.00元 (订购) 《南华录:晚明南方士人生活史》以时间为经,人物为纬,出入园林、戏剧、书画、茶、酒、香料……通过一个个人物、器物和词条,在散点式的勾勒和铺陈中呈现一部明代南方士人的生活史和艺术史;节奏舒缓、潮湿氤氲的叙事中,呈现出一种独有的南方气韵,堪称作家写史的典范之作。 一个好的文学写作者,必有好的思考方式、发现方式、叙述方式,必有内心的自由,内心的充沛诗意,以及内心的沉默。这几点是一个杰出作家所具备的,而赵柏田都做到了,且具备了。毫无疑问,赵柏田首先是一个诗人,在他的青年时代,写下了大量唯美的诗篇。他在诗中写自己内心的波动与对世界的试探以及对女性的真诚歌赞,那时的他一身诗性,他用诗性建构自身与内心。这一阶段的完成对于今后的他进入别的体裁的写作非常重要,构筑完成一个真正诗性的自身之后,对后来他的一系列的先锋小说叙事产生了重大影响,这影响是诗性的,微妙的,并有着尖锐的内在倾向。此后,我以为,还有一个至关重要的原因是他对自由的实现,这自由是思考、发现、进入,并叙述。特别是在对历史的叙述中,他寻到的不仅仅是晚明南方文人,而是在其中寻到了一种内在的自由与深处的诗意,当然,这自由与诗意首先来自赵柏田本身,因为他不仅仅是一个对历史与时间的思考者,更是一个自由与诗意的体验者与考察者。我想,也正因此,才有了他的系列的历史叙述,有了今天这部《南华录》。在他的文化学者与作家的双重身份中,我更倾向于作为后者的他,我认为他的学者身份是为自己作为一个作家服务的,也因此而塑造了一个特别的作家。在读《南华录》时,我想,我是惭愧的,为这个时代,也更为自己。这是在读了赵柏田的《南华录》之后,合上书,桌前静坐,一种感觉自深处而来(或应为自深处而升起,但“升起”一词,太诗意,感觉坐在杂乱无章的房间里,是那么不配这个词,而它也加深着我的惭愧),于是,在这个阅读《南华录》的午后,“惭愧”一词成为了一个深度词汇。
比如,项元汴所拥有的是一个物的大海,庞大,深邃,博杂,诗意(《古物的精灵》篇)。如此一来,即使单件的古物,也就具有了斑驳的形而上的时间传承意义。而他的人生,也因了器物,或这些器物因了他的人生,而生辉煌。即使器物的毁灭,在项元汴那里,也是如此惊人地辉煌。那么,现今人所获器物,比如我所获器物,会怎样?我离器物不是一般的远,比如,我会偶然地获得一件器物,这件器物确是一件好物,但是我总是会太在乎这么一件器物,以致器物弃我如敝履,而我则死皮赖脸地自觉得是在体验器物之美。这是一种多么浅俗而又粗鄙的故作风雅。连装风雅也装得如此粗鄙可笑。
当阅读赵柏田叙述的陈洪绶时(《醉眼青山》篇),我惊异于柏田对绘画的切入之深。我由此想到整部《南华录》的叙述,已然是一方文字的山水,沟壑,丘陵,森林,古树,流水,浅滩,深潭,虎豹,山妖,构成了一个异常丰富自足的文学体(此为我的一个生造名词)。柏田在其中找到了叙述的自由,而这自由,是由作者自身的自由所延伸出来的。当读着《南华录》的时候,自由的叙述,确实复活了晚明南方的丰沛文人生活之核。关于陈洪绶,女性,绘画,酒色,惊人的才华与时代,如此云水波澜,如此浪迹江湖而洒脱不羁,却又有别于魏晋时代,更多了些俗世之趣,也因此少了许多装的成分,从另一个层面看,是一种真正的自由。而魏晋的放浪过于角色化,过于刻意,近似于一种放浪之宣言,之姿态,一如今天的行为艺术。而到了陈洪绶他们,则自由而真实。因此,《南华录》之于晚明,并不以简单的好坏来对那个时代下判断,而是体现出那个时代深处的南方人士的生活与文化,更多的是那个时代与个人生活史的丰富细节。 而反过来观照今天与自身,粗鄙,无趣,浅薄,坐在书桌前的我几乎汇集了这个时代的所有文化缺陷。惭愧的,太惭愧的,为自己,也为这个时代。
回到布罗茨基的话,他说,“对散文而言,诗是一个伟大的训导者。”同样的,对其他一切艺术形式而言,对生活而言,诗也永远是一个伟大的训导者。只有去除那些做作的诗意,去除那些可笑而浅薄的伪美,从而到达真正自由的诗意,赵柏田做到了,《南华录》做到了。
来源:《新华书目报》2016年1月2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