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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文入诗亦风流——读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邵燕祥诗抄·打油诗》

作者：林凯

2006-06-06 16:24:27 来源：文汇读书周报2006-06-06

许多年以前，我在报上就曾读到过邵燕祥先生写的古体诗，诗之好，让人拍案叫绝。我那时就曾想，要是有谁能编一本邵燕祥先生的古体诗就好了，喜欢邵先生诗的读者，就可以手捧一册痛痛快快地来读。真没想到，没过多久，纪红先生编了一本《三家诗》，是黄苗子、杨宪益、邵燕祥三位先生的合集，当时真是喜出望外。这又过了许多年，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又出版了《邵燕祥诗抄·打油诗》，这真是让喜欢邵先生诗的读者如饮甘泉。

邵燕祥先生的出名，是以写新诗而闻名，后又写杂文，偶而写的旧体诗恐怕知道的人并不多。邵先生曾经跟我说过，当年大书法家吴玉如先生读到他的旧体诗，非常喜欢，并用毛笔抄下来，当时他们并不认识，后来吴小如先生把这件事告诉了他，可见邵先生诗之好。为什么大家都喜欢邵先生的旧体诗，我思来想去，觉得主要原因是邵先生把杂文当诗写，把诗当杂文写。读他的杂文，我们总会发现他的杂文饱含深情，其怒、其恨、其喜、其忧中，爱国之情跃然纸上。读他的诗，又总是意味深长，耐人三思。如这本诗集中的《盛唐诗意》，“为君捶碎此楼台，待我掀翻薄酒杯。如此乡关如许梦，亦称痛快亦堪哀。诗宁拗口方名句，树若招风是异材。不尽江流天地外，无边落木醉中来。”这里面捶碎的楼台是什么楼台，为什么要捶碎？那如许梦又是怎样的梦，梦的具体内容又是什么？招风是异材，异材又指的是什么？这一连串的问题，似乎总是隐隐约约想要告诉我们什么？但是又没有直说，可读者又时时能够感受到这诗中只可意会的东西。他在《惊蛰初雪》中有一句:“蝇子蚊虫纷出世，儒林宦海各生辉。”这句诗很直白，是典型的杂文笔法，呈现出的是幽默与讽刺，更是一种批判。还有他写的《人生》后二句为:“狗皮膏药能医病，人血馒头不解馋。才道夕阳无限好，九州同唱月儿弯。”写得多妙呀，这哪是诗，纯粹是杂文，而且是上等的杂文，对封建愚昧入木三分的批判，只在三言二句之中，就灰飞烟灭。邵先生的诗好就好在是诗外有诗、情外有情、话中有话、话中套话，言有尽而意无穷。这本诗集里还有许多好诗，他和杨宪益、黄苗子之间相互的唱和，为丁聪作十二生肖画配诗，等等，有心人都会在诗中体会到人世间的沧桑，在诙谐中体会到人生的智慧和人生哲学，只要你心有灵犀一点通，都会读到诗的背面，感受到诗的另一世界，别一人生境界。

我读诗很少，读的最多的是陶渊明和李贺的诗。李贺的《马诗十三首》中有一首是:“此马非凡马，房星本是星。向前敲瘦骨，犹自带铜声。”我觉得“向前敲瘦骨，犹自带铜声。”这句送给邵先生正好，因为邵先生是属于不摧眉、不折腰式的写作者，是与庸俗格格不入式的人物，他痛恨封建腐朽的东西，他的那杆笔，正如他为杨宪益先生《祝寿打油七绝句》中写道的，是“一枝苦辣酸咸笔，销他中外古今愁。”他在写杨先生的同时，也是邵先生自己最好的写照，当然也是他们那一代知识分子的写照，他们那一代知识分子的心声，也只有他们那一代的知识分子才能写出这“异样”的古体诗。

我的读书是在“文革”时期度过的，古体诗不会作，不过写顺口溜我认为还可以，也算是继承“文革”传统吧。我读邵先生的诗集有感，写了一首顺口溜送给邵先生，算是文章的结尾。题目叫《我跟你没完》:吟来吟去不自由，只因诗中刺难休，正话闲说意味长，杂文入诗亦风流。骂人从来无脏字，古诗摇身成砖头，粉身碎骨跟你干，上天入地也诅咒。

来源:文汇读书周报2006-06-06

本版责编：姜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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