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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对话、提升，生命才会是常青的”——评南京大学社《和而不同——中法文化对话集》

作者：冒键

2009-08-25 10:51:52 来源：文汇读书周报2009-08-21

《和而不同---中法文化对话集》订购
钱林森著
南京大学出版社出版

对话作为学术研究表达的一种方式，已逐渐成为一种时尚，于是我们见到许许多多形形式式所谓的对话，但却很少能看到让我们为之心动的。而钱林森先生的新著《和而不同——中法文化对话集》，却不由让人为之精神振奋，欣喜不已，因为它使我们领略到了一种具有真正意义的让人感动和震撼的学术对话。

这本对话集一扫学术研究中的浮泛之气，以高远的文化境界、鲜活的思想话语、出色的学术创造，实录了钱林森先生以长达十年极富诗性的激情和极富敏锐的思想与当今法国(和欧洲)文化界精英、文学批评家、思想家和汉学家，顶级的华裔艺术家、翻译家会心交流，共同展示“他者”跃动的文化精魂的跨文化对话。对话双方既十分激赏法国文化的伟大因素，又高度肯定东方文明的卓绝价值，认为未来东西方文化不该是冲突和对抗，而理应是走向深入交流和对话。因此，这本对话集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学术对话，而是一次真正意义上的高端跨文化对话的实践和创造，充分展示了跨文化对话的巨大魅力。

高远的文化境界。既是文化对话，对话双方不管其身份如何，总是以世界的目光对“他者”和自己进行审视。首先是作为东方对话采集者的钱林森先生立意之高。多年来，钱先生一直专注于中外文学关系研究，并且取得了重要成就，2002年他精心组织了大型跨文化丛书《外国作家与中国文化》，共有法、德、美、英、日、俄、南北欧、阿拉伯、印度、韩朝等十卷本，自己写了《光自东方来——法国作家与中国文化》，被乐黛云先生誉为“中外文学与文化交流史上的一个里程碑”。2007年，他又主持了《中外文学交流史》这一重大国家项目，为此殚精竭虑，忘我工作。这是因为在钱先生心中一直有一个美好的理想，这就是在他的学术生涯中要对中外文学关系和文学交流的历史进行哲学的审视，在跨文化的对话中激活中外文化、文学精魂，达到“知人”与“自知”的双重目的，从而促进东西方文化的深入交流和汇通。为此，十年来他不遗余力地访问法国(和欧洲)高端学者和专家，因为他深知:“文化交流首先是、最终是人与人的交往”(［法］米歇尔·德吉)，因而陆陆续续有了这二十九次对话，实现了二十九次中外学者思想真正的碰撞，铸就了这二十九篇成功的学术访谈。当然，这个成功与西方对话者对文化的深邃思考和卓见也是分不开的，他们的文化境界之高远非一般西方学者所及，他们摈弃了“欧洲中心论”和“西方中心论”，认为不同的精神流派，不同的文化，不仅可以共处，而且可以汇通，文化和文化之间是可以相互连接的，是可以相互渗透的。正如法兰西学院第一个华裔院士，杰出的学者、诗人、作家程抱一所说:“有生宇宙中的万事万物都是可沟通的，也是可变化的，由此衍生出的文化更是如此，中国文化或法国文化，东方文化或西方文化，概莫例外。”正因为有了这样一种高远的文化境界，他们才能以诚挚、开放、平等的心态和渴望对话、交流的激情走进钱林森先生营造的学术对话的平台，进行倾心的交流和对话，他们用理性和包容的精神以及中西方双重的眼光审视、收纳东西两种不同的文化，不仅了解“他者”的价值和标准，而且还能返观自身，在对方的眼光下作更严格、更明确的价值界定。对话的双方已不满足于做东西方文化交流的“信使”、“艄公”、“摆渡人”，而是要做东西方文化融会贯通、提升的创造者。因此，在一定程度上，这本对话集已经不单单是钱林森先生为实现学术理想奋斗的个人记忆，更见证了身处文化交流前沿的中法(和欧洲)学术界十年对话的历史，承载了中国学者和西方学者进行思想碰撞和交流的集体记忆。

鲜活的思想话语。这本对话集不像一般的专著，没有什么既定的理论框架，也没有装腔作势的理论体系，对话的双方更没有陷进后现代理论话语的堆砌中，就是围绕一个鲜明的主题——中法(和欧洲)文化交流而展开对话，而且是在一种非常和谐轻松愉快的氛围中对话，谈自己，谈他者，谈文学，谈艺术，谈人类文明发展的新格局，谈推进东西方文明交融发展进程中新的发现，在充满激情又富于理性的深度交流、碰撞中，大师们鲜活的思想话语在不经意间源源不断地流淌出来。我们感佩程抱一大气磅礴的宇宙胸怀:“文化乃是集体的成果，是人类共享的财富。当然，每个个体都是独特的，正是他们构成了生命与生命之间生生不息的代代繁衍。但是，这种独特性如果缺少了和其他独特性之间的交流的话，那么，它就会失去意义，就无法显现，更无法绚丽绽放。”“我孜孜以求的，就是力图超越种族和地域的限制，提取中法这两个伟大民族文化中最优秀的部分，熔铸新的生命，创造新的艺术。”我们欣赏托多罗夫对新知识分子所下的定义:“做一只牛虻，就是现代知识分子的功能——如果不惧怕苏格拉底的命运的话。”我们感动于郁白对中国传统文化的理解和热爱:“要想掌握中国传统文化，我也许需要几辈子的时间。如今我已经五十岁了，我别无所图，只求继续与经典著作的交流”，他说了一句非常经典的话，“尽量亲近文本的阅读是对遗忘的一种抵抗。”我们赞同程艾兰对中国一些学者直言不讳的批评:她不明白为什么中国学者会“对自己的传统不感兴趣，反而对西方自五六十年代以来建立起来的方法论入了迷。他们满口的结构主义和解构主义！”我们对熊秉明和山飒对新世纪人类文明前景的预测感到震撼:“在一个令人悲观的世界里带着乐观的希望做我们应该做的事。”(熊秉明)“我的性格、经历和哲学意识让我每天都能尖锐地感到:一个新的文化和道德的大断层就要来临。我深感忧虑，但又充满希望，因为我们每一个人每一次积极向上的行为、健康的思考与正义的追求就是人类的希望。”(山飒)像这样的鲜活的思想话语在对话集中比比皆是，从而缩短了读者与文本间的距离，也激起了读者内心参与对话的欲望。

出色的学术创造。这本对话集既然是学术对话，其价值当然在学术的创造上。这本对话集对对话这种学术研究表达的形式所作出的贡献是显而易见的，对话集中每篇访谈都配置了对话者的照片，并且都对其主要的成就作了必要的介绍和说明，使读者如见其人，从而引起阅读的兴趣。看到身穿华贵的法兰西院士服的程抱一的照片，有哪一个读者不肃然起敬呢？当然如果没有对话前的对对话对象的充分了解和研究，对准备对话的议题作精心的思考，以及对话以后对对话的文本作反复的推敲，也是达不到对话的目的的。而这一切钱林森先生却做得非常的到位，可以说他为学术对话提供了一个范例。但这本对话集的创造不仅仅在于此，更重要的是创造了一个中外学者进行跨文化平等对话的平台，这是一个重要的创造。了解一种文化并不困难，但要理解一种文化就不容易了，异质文化或不同个性特点的文化之间的理解最重要的就是要平等对话，没有平等对话就只能是了解而不是理解。因此坚持平等对话的理想，努力营造平等对话的语境，便成为对话双方对自己规定的严格要求。而钱林森先生在其中扮演了“演员”和“导演”的双重角色:作为“演员”，他要全身心投入与他的西方同行倾心交谈，而作为“导演”，他要防止随意闲聊，要让对话围绕事前准备的话题进行，但又不能刻意为之，因为他要随时捕捉对话中碰撞出的稍纵即逝的思想的火花，让那些发人深思的思想的吉光片羽定格在跨文化对话的平台上。因此，在他的双重身份的参与下，所有对话者的文化精魂都被激活了，对话进入了自然纯真质朴的状态，才有了让我们感动和震撼的思想话语。

作为中外高端学者“历来所追求的开放的、生成性的跨文化对话的一次非凡的实践”，(乐黛云)《和而不同——中法文化对话集》不仅给对话这种学术表达的形式赋予了新的生命，也写下了中法(和欧洲)文化交流历史的新篇章，尽管还有不完美的地方，但与之心气相通的读者一定能从中获得新鲜的启迪和补益。笔者相信，尽管二十一世纪风云变幻莫测，文化冲突依然存在，但东西方文化对话的大幕已经开启，不管其间还会遇到多少曲折，对话都会继续下去。还是程抱一说得好:

“只有对话、提升，生命才会是常青的。”

来源：文汇读书周报2009-08-21

本版责编：姜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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