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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性主义的作坊——《反抗与困境——女性主义文学批评在中国》

张柠

2002-12-09 15:09:25 来源：

　　女性主义批评在当代中国，至今都带有一种作坊性质。她们的小圈子经常进行交流，开理论研讨会，展示各自在私人作坊里制作的产品，彼此欣赏，同病相怜。

　　当代中国女性主义批评者所缺乏的，是对正在发生的反女性主义文化现象的及时有效的批评。

　　西方的女权运动和女性主义批评的锋芒，一直指向主流社会的各种宏观的、微观的意识形态。这一批评理论的革命性和批判的有效性，使得它成为20世纪中期以来的重要理论流派。与此相应的是一串令人尊敬的名字：玛丽·沃斯通、克拉特、弗吉尼亚·伍尔芙、西蒙·德·波伏瓦、斯皮瓦克、克里斯蒂瓦、凯特·米利特……但是，女性主义批评在当代中国，至今都带有一种作坊性质。她们的小圈子经常进行交流，开理论研讨会，展示各自在私人作坊里制作的产品，彼此欣赏，同病相怜。这与女性主义理论的引进，一开始就是以文学批评的方式，而不是以社会实践和社会批评理论方式出现很有关系。也就是说，中国当代女性主义批评，对中国妇女解放这一广泛的社会运动，缺少从理论批评角度的总结这一环节，一开始就直接进入了一种“经验批判”的圈子话语方式；同时，对正在发生的女性话语方式缺乏有效的批评。所以，中国当代女性主义批评，既没有介入当代社会的主流批评，也没有介入当代理论自身的生产－流通－消费过程。同理，当代中国的女性主义批评家，自然不能介入“批评的牛市”，仅仅是一个“士多”（商店，即store）的老板娘。她们尽管有了独立的经济权，但只是从事一些零售业务。即使有一些女性意识觉醒了的人在折腾，也只能进入“熊市”行列。

　　陈志红的《反抗与困境——女性主义文学批评在中国》，研究了近20年来女性主义批评如何传入中国大陆，如何与整个大陆的批评思潮融合及其有效性的问题。陈志红关注的不是“中国女性主义文学批评”，而是“女性主义文学批评在中国”。陈志红清醒地注意到这个命题的开放性和动态感。她认为这个命题既可以讨论它如何“在”中国，也可以讨论它为什么“不在”中国。陈志红在确立理论框架和资料梳理工作上，做了很多艰苦的工作，基本上向我们展示了20年来中国女性主义批评的概貌。尽管陈志红的研究更多是正面的，即使批评，也是很有分寸的；但是，陈志红的这一研究本身，引起了我的注意。

　　从陈志红论文所引述的材料可以发现，当代中国真正具有女性意识和理论价值的女性主义批评家寥寥无几，比如戴锦华、刘惠英、李小江、陈顺馨、刘思谦、崔卫平（半个，另一半干别的去了）、徐坤（半个，另一半写小说去了）等。这与女性主义批评作为20世纪以来一个重要批评流派的状况太不相符了。相反，当代中国女性创作现象却越来越热闹，越来越复杂，并且与市场和欲望消费纠缠得十分密切；比如美女作家（一种由“身体姿本家”向“文化资本家”的过渡形态）现象、身体写作（通过欲望符号的消费性与市场勾结）现象等。这些现象看似阴性十足，实际上是阳性的折射物，是向以市场意识形态为核心的男权中心主义抛媚眼。当代中国女性主义批评者，缺乏对正在发生的反女性主义文化现象的及时有效的批评，还在自己的文化作坊里长叹短吁。

　　一种批评理论的有效性，要不就是建立在社会实践的基础上，要不就是建立在批评实践的基础上。否则，它只能是圈子里的玩物。陈志红认为，对当代中国女性主义批评下一个定论，还为时过早，并且还乐观地展望了这种批评的前景。但我认为，如果它不从这种作坊里走出来，不介入社会实践（妇女权益问题）和批评实践（对当代女性表达及时而有效的分析），再过20年，它依然只能是作坊的产物，“士多”的摆设。

（《反抗与困境——女性主义文学批评在中国》陈志红著中国美术学院出版社2002年3月版）

来源：文汇报2002.12.6

本版责编：孟婉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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