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您认为中国出版业处于什么样的发展阶段?具有什么样的特征?

    ■邓小平同志提出了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理论，党的十八大报告进一步明确指出，社会主义初级阶段是建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总依据。报告还强调指出，我国仍处于并将长期处于社会主义初级阶段，在任何情况下都要牢牢把握这个最大国情，推进任何方面的改革发展都要牢牢立足这个最大实际。它给我们的深刻启示是，推进任何方面的改革发展，都要首先对事业领域的发展阶段做科学的、实事求是的分析判断，对阶段陛特征、时代特征和本单位以及本部门的实际情况有非常清醒的认识。我们今天讨论中国出版业的改革发展，也必须对出版业现状有清醒的认识，对阶段性和时代性特征有科学的判断。

    我认为，中国出版业正处于深刻的变革期和产业转型升级的关键时期，基本的阶段性和时代性特征是市场化、国际化、数字化以及数字化进程中的产业链重组和业态重构。之所以做出这一判断，基于多层次、多方面的分析，最重要和最核心的，是来自于内外部的体制机制改革和数字技术、信息网络技术对传统出版的革命性挑战，以及国际国内两个市场、内容渠道两种资源的竞争融合。近年，党和国家大力推动文化体制改革，对包括新闻出版在内的文化体制改革做出了一系列政策性、导向性、制度性的安排部署，并在政府主导下使出版机构进行了转企改制、集团化、股份制、重组上市。这一系列改革是党和国家做出的重大战略安排，对长期处于计划经济体制下，部门所有、条块分割的出版机构而言，无论从何种意义上讲都是巨大变革。需要指出的是，出版机构从计划经济体制下的事业单位或者是企业化管理的事业单位转变为企业，最重要的不是完成企业工商管理登记。完成企业工商管理登记，甚至进行了股份制改造乃至上市融资，并不意味着出版社已完全成为了市场主体，真正意义上的变革还在逐步推进中，或者说更深层次的变革还需要深入。

    口您认为目前出版业迫切需要面对和解决的问题有哪些?

    ■刚才我们说出版业正处于深刻的变革期和产业转型升级的关键时期。处于这样的时期，面临各种新情况、新问题，我想首先要解决一个认识问题，就是正确认识改革与发展，认真贯彻落实科学发展观。

    科学发展观的第一要义是发展，既然发展是第一要义，那么其他都应是手段、方法、要求。从根本上讲，改革也是手段，最终目的是要实现发展，改革要为发展服务，不能把改革当成目的，不能为改革而改革。管理体制改革、转企改制、内部体制机制改革、股份制改造和上市融资都是为了发展。举例来说，股改上市不是衡量发展与否的标准，其本质仍然只是一种融资手段，是为谋求更好更快的发展。就出版业整体状况而言，对大多数出版机构来说，影响和制约更好更快发展的，很多时候并不是缺少资金，缺少的恰恰是项目，具有成长性的项目。

    使中国的文化产业成为国民经济的支柱性产业，既是一个做大问题，更是一个做强问题，大不等于强，强也不一定大，但要实现不断扩大中国文化的影响力，增强中国文化软实力的目标，最重要的，是生产无愧于历史、无愧于时代、无愧于人民的精品力作，或者说要在生产精品力作的过程中实现出版业的科学发展。科学发展的要求是又好又快发展，是在满足质量和效益的基础和前提下谋求发展速度。这里必然涉及出版企业如何处理经济效益和社会责任的问题。我认为，社会责任是文化企业特别是出版企业首先要面对和坚守的问题。

    针对出版业的核心竞争力和改革发展重点，曾有“资本为王”、“内容为王”、“渠道为王”、“技术为王”等观点。这些观点在不同时期、针对不同情况都有一定道理。要想判断和评价这些观点的理论价值，最重要的前提是要认清出版企业自身存在的价值及其本质要求。我想，就其存在价值和本质要求而言，出版业应该是选择、组织、生产、加工和传播知识、科学、技术，积累先进优秀文化和文明成果，开展相关生产经营和市场活动的行业。出版机构向社会提供的产品和服务，必须支撑和服务于国家的科教兴国战略、人才强国战略、创新驱动发展战略，生产满足三个“无愧于”要求的产品，这既是文化企业的责任和使命，也是文化企业安生立命之所在。当然，这需要一定的资本，需要渠道、需要运营、需要技术。有人说，出版产业、文化产业本质上是一种影响力经济，其对社会影响力的贡献超过对经济力的贡献，这非常有道理。因此，即使出版业可能具有一定的高增长、高成长、高回报特性，我们也必须牢记社会发展对文化企业的本质要求，在产业化发展过程中避免过度追求经济利益、追求资本回报率(资产收益率)，给生产高水平精品力作带来负面影响。对教育出版机构而言，其向社会提供的产品和服务同时具有教育属性、文化属性(意识形态属性)、商品属性、市场属性等，这决定了其生产经营活动需遵循教育规律、出版规律、市场规律。我们必须坚持市场规律、教育规律、出版规律相统一，才能实现经济效益和社会效益相统一。过度强调某一方面，比如市场属性、商品属性，都是对事业发展的戕害。

    同时，我们也必须看到，中国出版业与国外发达国家出版业相比，确实存在较大差距。究其根源，突出体现在两方面：其一，出版业自身创造力不足、生产力水平低下，缺乏内在动力和活力，一些出版机构缺乏核心竞争力；没有形成业务特点、品牌优势和相应的核心业务板块。这是出版机构必须面对和正视的问题，也是实现科学可持续发展的最根本问题，是出版机构能否有效应对市场化、国际化、数字化以及数字化进程中的产业链重组和业态重构挑战的重要基础条件。其二，原创、高水平出版物的出版，必须建立在整个社会发展达到相对先进水平的基础上，但我国的经济社会和文化、艺术、教育、科学技术发展水平与先进发达国家相比存在差距，虽在某些领域发展很快，甚至已经居于世界先进水平，但就整体而言仍表现出创新驱动力不足，创新能力不强，重大发明创造、重大科技进步数量不多，这直接间接地对出版传媒业的大发展大繁荣构成一定影响。这是出版业面临的问题，也是全社会面临的问题。

    口您认为数字出版会取代传统出版吗?对出版机构而言最紧迫的是什么?

    ■我认为传统出版与数字出版在一定时期内会处于并存融合而又此消彼长的状态，此消彼长的趋势不可逆转。到一定时期、一定阶段，传统出版所占比重会更小，但判断会发生在什么时候，不仅缺乏根据，且意义不大。不过可以设想，未来的出版机构，其基于数字技术和信息网络技术的主营业务及其销售收入和利润在全部业务及其收入中的比重达到一个较大的比例，如40％～60％，是否就可以说已实现由传统出版向数字出版的转型升级。当然，所谓数字出版取代传统出版，或者说传统出版的升级换代，也并不仅仅取决于数字比例的变化，量的变化必须伴随着质的飞跃，伴随着传统出版的凤凰涅磐、浴火重生。有一点可以肯定，无论数字出版最终是否会取代传统出版，在传统出版与数字出版加快融合、此消彼长的发展趋势下，留给我们去转型升级换代的时间越来越短，机会越来越少，成本也会越来越大。到“十二五”末，如果出版机构还没有战略性部署，还不能实现实质性突破，那么就很难在未来产业格局中占据有利位置，在基于数字技术和信息网络技术的出版产业链中居于主体地位，掌握主导权和控制权。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现在对出版机构的长期可持续发展而言，也可以说是一个重要的历史性战略机遇期。

    口出版业如何来面对数字技术和网络技术的挑战?出版业为什么要转型升级?

    ■出版业如何应对数字技术、信息网络技术的挑战，我们现在最常说的就是进行出版业的转型升级。在数字化浪潮下，出版业必须通过转型升级获得新生。但不是所有出版机构都有实力、有能力、有条件去完成转型升级。数字化进程中的产业链重组和业态重构，既是挑战，也是机遇，随着产业链向上下游延伸扩张，除了传统的出版机构外，渠道商、运营商、技术商甚至终端生产商，都想在数字出版的定价机制、收益分配机制、标准规范制定中掌握主导权，在数字化出版这个巨大的正在重构的产业链中找寻各自的位置和可能的角色。一个不同于传统出版的新产业链，所有组成部分会被重新定义和分工，角色定位会转换，新的技术、业务及其机构会应运而生，并给整个产业注入新的活力和创造力。这个产业和产业链也必将需要各种各样的机构、各种各样的角色，比如小的内容提供商、辅助陛的配套}生的机构等。一个传统出版机构能否实现转型升级，要看它能否在新产业链中仍处于主体地位，能否牢牢把握对产业发展的主导权和控制权，这是实现转型升级的关键。换句话说，现在的出版机构在未来数字化出版格局里未必还依然能保持现在的角色定位和地位，出版业此次转型升级后的格局会发生很大的改变。

    口高教社在应对产业转型和升级方面是如何考虑的?

    ■传统出版向数字出版的转变，从根本上说，是用数字技术对出版传播活动全产业进行改造，实现出版的数字化和现代化。我认为，把握出版的本质特征和新时代特征的本质要求，实现出版传播活动及其产品和服务与数字技术、信息网络技术的有机融合，把出版传播活动建立在数字技术、信息网络技术的基础上，这才是真正的转型升级换代。教育出版产业的转型升级换代要把握五个方面：其一，传统教育出版只是教材的建设者与提供者，而教育事业的改革发展乃至整个社会经济文化的发展提出了越来越多的新需求，教育出版要成为教育教学的服务者、教育教学的资源提供商和服务商，满足教育信息化、现代化的需求，适应全社会在数字技术、信息网络技术条件下人的学习、生活、工作方式的转变；其二，教育出版产业的转型升级，不是简单的媒介、载体、技术手段的升级换代，而是产业的重组、再造，是出版机构自身的重组、再造。需要在产业链重组过程中进行内部体制机制的改革创新，在业务流程规范、技术标准、业务模式、商业模式、盈利模式等方面进行改革和创新，还要探索建立新的市场营销、推广与服务手段等。其三，加强数字技术、信息网络技术的应用，提高适应数字技术时代发展要求的能力。其四，发挥数字技术、信息网络技术的先进陛和传播力，提升优质资源的生产和集聚能力，将优质资源转化为优势资源、优质内容转化为优质产品与服务。其五，培养、吸引、集聚各级各类新型高水平复合型人才。文化产业是创意产业、智力密集型产业，需要智力、技术的投入，归根到底需要新型复合型人才的支撑和保障。

    高教社要高度重视和牢牢把握这一转型升级换代过程中对产业的主导权、控制权，在产业链上的主体地位。对我们这一代出版人来说，可以说是既生逢其时又生不逢时。为什么这样讲?生逢其时是因为我们遇到这一特殊的历史变革时期；生不逢时也同样是我们遇到这样的时期。如果把数字技术、信息网络技术对传统出版的挑战看作一场革命，现在仍然是革命的初期，已经和正在发生的很多改变还不是革命性的变化。何时进行、如何进行真正的革命性的重塑和重组?需要激情和勇气，更需要理性思考、理智判断、科学决策，更加考验出版人和管理团队的能力水平。

    口在59年的发展中，高教社是如何定位与教育事业的关系的？

    ■我认为，教育出版机构应当成为教育事业的重要组成部分，也就是成为教育教学活动、教育事业改革发展的一部分。教育出版行为要融人教育教学活动，要走进人才培养、教育教学活动、学科专业、课程和课堂。换句话说，不能仅仅从出版机构自身利益出发通过市场行为获得利益。

    作为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最早设立的专业教育出版机构，高教社始终以“植根教育、弘扬学术、繁荣文化、服务社会”为使命，把坚持正确出版导向和社会效益放在首位。高教社要为提升国家文化软实力作贡献，要出版满足三个“无愧于”要求的精品。

    诚然，企业是要追求利润的，要最强倍速增长，要寻求最大发展空间。但出版企业如果定位于做教育出版，那就要处理好追求利润和承担企业社会责任的关系，就要真正把教育教学需求放在重要地位。高教社建社59年来，坚持为教育、教学改革发展服务，致力于各级各类教育的教材建设和改革，引领了高等教育、职业教育教材建设的方向，已成为教育出版的国家队和主力军。高教社致力于做真正意义上的教育出版，始终是教育事业改革与发展的参与者和实践者。这也正是我们能有今天的地位、影响、形象和实力的根本所在。

    现在，全国有80多家专业教育出版机构，400多家出版机构开展教育出版业务。高教社虽处于相对领先位置，具有一定的比较优势，但相对于国家教育事业改革发展要求来看仍存在较大差距，更面临巨大的市场竞争的挑战和考验。高教社要做先进教育理念的倡导者、先进教学模式的探索者、先进教学内容的传播者，不仅要出版满足培养各级各类人才需要的教材，更要为教育的信息化、现代化服务，生产和提供各种形态的优质资源，提供优质的教学服务。教育出版工作者要对教材的编写、编辑、出版和教学服务存有敬重和畏惧，否则极有可能陷入抄袭和低水平重复。

    口应对出版业变革和产业转型升级，请说说离教社的具体举措?

    ■“十二五”时期，高教社提出精品立社、数字化兴社、人才强社的三大发展战略，将通过“三大战略”的扎实推进和逐步落实，力求在新一轮产业重组和转型升级中保持领先地位，发挥国家队应有的作用。

    近几年，高教社的精品战略稳步推进，一批重大和重点项目相继启动，进展顺利，精品建设基础得以巩固和加强；纸质教材与数字化资源一体化设计与研发能力有所提升；高教社大力实施数字化战略，大力推进传统出版向数字出版的转型升级，已取得一定进展，一些建设项目取得阶段性成果，这是我们在新产业链中始终处于主体地位的重要保证。我们必须坚持不断地改革创新，最大限度地解放生产力，发展生产力，促进精品力作的生产。为应对数字技术、信息网络技术对出版业的挑战，适应和满足传统出版的升级换代的要求，我们将循序渐进地开展对传统出版的组织机构、体制机制、业务流程、制度规范、质量要求、技术标准的改革和创新，探索和建立符合教育规律、数字出版规律、市场规律，具有现代企业制度和高教社特点的新型教育出版业态，包括建立符合数字出版和信息化、现代化教育要求的市场营销与教学服务体系。

来源：《中国图书商报》2013年5月1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