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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荐理由:
芭芭拉·皮姆被誉为“20世纪的简·奥斯汀”“20世纪最被低估的作家之一”,《佳媛》是其广受喜爱的代表作。沉寂多年,芭芭拉·皮姆一直坚持书写她静水流深的文学天地,以不变应对世事变幻,冷静审视人生的荒谬与悲喜。
乍看之下,《佳媛》是一本不那么“入时”的小说:故事仿佛还是维多利亚时代“傲慢与偏见式”的家长里短、男婚女嫁,没有跌宕起伏的情节,也没有扣人心弦的戏剧冲突。但这看似不入时的《佳媛》却有着桑顿·怀尔德的《我们的小镇》中所蕴藏的永恒哲思:人生的意义即在日常生活的点滴细节中。
坦白说,初次看完《佳媛》,我并不喜欢。
故事主人公米尔德丽德拥有洞察身边人与事的能力,但她依然或主动或被动地卷入他人生活的平凡琐碎之中,看破却不说破,只靠腹诽或默默“吐槽”聊以自慰。她明白所谓浪漫邂逅最终或许都会沦为她在厨房水斗边为丈夫削土豆、洗盘子,但她并不拒绝可能的姻缘,甚至劝服自己若勇敢而欢喜地担下贤妻良母的重担,“至终它可能就会变得完全没那么重了”;她看穿了帅气海军军官罗基的浮夸虚浮,但她依然选择喜欢他,把他当作自己平淡生活中可望而不可即的梦,心甘情愿被他“利用”。
图书营销时大可为《佳媛》贴上“独身主义”“女性主义”等时髦标签,但书中这位大龄单身文艺女青年并没有娜拉出走的勇敢与决绝,也没有女权主义者的反叛与激进。改变发型就是她最大的叛逆,她仍将自己困于社会加诸“优秀女人”的框架之中。这种保守的女性道德在崇尚独立、平等的当代人看来或许有些不可理喻,这也是我初次看罢颇感不满的原因:既然看破了人性的虚伪,为何还要假意保持佳媛淑女的风度?
但在编校的过程中,我逐渐看到了其中的生活智慧,甚至在多处嘲讽人性、揭露生活真相的地方,我总是能露出会心一笑。米尔德丽德不愤怒,她能看透他人,也能看清自己,她看穿了人性的假饰与生活的荒谬,但她仍能坦然接受平凡生活给予她的一切,平静面对生活的困境,保持思想的独立。正如书中所说,“对我们大多数人而言,人生就是这样——充满了令人不快的琐事而非伟大的悲剧;有着各种微弱无望的期待,却没有历史或小说里抛下一切的勇气与充满戏剧变数的恋爱故事。”
本书的译者李乃清也经历了与我类似的转变,起初她并不喜欢这本平淡无奇的小说,但细读之后她开始欣赏作者芭芭拉·皮姆面对生活本相的冷静与节制。
我们没有采用原书亚历山大·麦考·史密斯的介绍,而是请译者作序,从当代女性的视角审视芭芭拉·皮姆以及她书中的化身米尔德丽德,为中国读者介绍这位“20世纪最被低估的作家之一”与她最受欢迎的作品。
在校对过程中,我多次与译者沟通,试图更好地呈现皮姆表面平淡却内涵丰富的文字。基督教是书中的重要元素,译者本人也是信徒,对《圣经》比较了解,但我在校对时也会注意考虑普通读者。比如,有一处译者按照教会的习惯译作“师母”,但我们几位编辑看过后都觉得这里的“师母”与一般人的理解有冲突与偏差,因此我把它改为更清晰明确的“牧师的妻子”。
翻译不仅是文字的转化,更是文化的交流。原文中有一个词“Excelsior”究竟指的是什么?我们百思不得其解,译者将之译为“刨花活字印刷体”,但说不太通。我突然想到Excelsior可能指的是朗费罗的诗,在查阅了这首诗的内容后我确定了我的想法。朗费罗的诗描述了一个年轻人不顾劝阻勇攀高峰,最终葬身雪山的故事,而小说中那首仿朗费罗Excelsior风格的诗也是用在讣告中。
诸如此类的修改、沟通不胜枚举,经过译者与编者的共同努力,芭芭拉·皮姆笔下那个静水流深的永恒世界逐渐在中文语境中立体、生动起来。肯定仍有疏漏,但编辑的乐趣就在于此:编辑不仅修改错别字,更要挖掘出文字背后微妙动人之处。
来源:《中国新闻出版广电报》2018-07-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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