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艺术的理性透视（第2期） - 《大学出版》2004年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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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艺术的理性透视（第2期）

——评张亚斌的《影视艺术鉴赏通论》

祁嘉华景宏

2006-06-14 08:57:48 来源：《大学出版》2004年第2期

　古人常用“十年磨一剑”来形容一个人成就事业时的用心良苦，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新近出版的《影视艺术鉴赏通论》一书，就是张亚斌先生用十年的时间精心写作出来的。细细读来，让人兴奋之余不能不为其中所蕴含的学术分量而掩卷深思。
　影视艺术的理论研究是随着影视创作活动而产生的，特别是上个世纪后期，国内对影视艺术的研究出现了突破性进展，建构起了许多新的角度和理论体系，但是，能都使人耳目一新，在理论上独占鳌头的并不多见。这种情况与我国影视艺术研究的理论积淀相对薄弱有关，更与学术界研究风气的日益浮躁不无关系。然而在这种背景上反观《影视艺术鉴赏通论》一书，我认为基本做到了理论上的突破与创新，在影视艺术研究领域的大军中可谓是独树一帜，令人创新。
　纵观中外影视艺术理论，在洋洋大观的众多成果中我们大致可以梳理出这样几种研究渠道：首先，从影视艺术的技术层面入手，分析影视艺术与现代科技的关系以及所产生的艺术效果。这方面的主要著作有法国马塞尔•马尔丹的《电影语言》，日本新藤兼人的《电影剧本的结构》，英国卡雷尔•赖兹、盖文•米勒的《电影剪辑技巧》，葛德、沈蒿生的《电影摄影技巧与理论》，英国伯纳德•威尔基的《电影特技技术》。其次，也有研究者从制作的角度入手，总结其中的艺术表现规律。这方面的主要著作有美国唐•利文斯顿的《电影和导演》，前苏联B•普多夫金的《论电影的编剧、导演和演员》，王心语的《影视艺术导演基础知识》，张风铸的《电影电视艺术导演》。再次，更有研究者从理论的高度着眼，在与传统艺术进行比较的过程中，对影视技术的本质属性进行剖析。这方面的主要著作有德国齐格佛
理德•克拉考尔的《电影的本质——物质现实的复现》，法国安德列•巴赞的《电影是什么》，德国鲁道夫•爱恩汉姆的《电影作为艺术》，叶家铮的《电影传播艺术》。这些研究视角，从不同的方面界定和揭示着影视的艺术属性与构成规律，也都殊途同归地将审美作为影视艺术必须具备的属性——传统艺术是通过线条、色彩、声调、造型等等相对单纯的手法表现美，影视艺术则是通过更加高级的综合技术手段表现美的结论一目了然，贯穿始终。当然，也有的学者专门从审美的角度来研究影视艺术，透过技术的和理论的框架，挖掘影视艺术中的美学内涵。这方面的主要著作有法国H•阿杰尔的《电影美学概论》，匈牙利贝拉•巴拉兹的《电影美学》，高鑫的《电视艺术美学》，彭吉象的《影视美学》等等。张亚斌先生的《影视艺术鉴赏通论》大量吸纳和融会了这些优秀成果中的各种营养，却没有延续前人的
路数亦步亦趋，从一个更加宏大的视阈、更加厚重的文化平台上对影视艺术进行了独到的切入与分析。这首先表现在作者对影视艺术从审美研究到鉴赏研究的理论飞跃上。历史上确实有不少的理论家将审美作为影视艺术研究的“终极目标”，将“美”视为影视艺术的一切。我们无意否定这种研究视角，但也强调这种视角以偏概全的局限性。因为，影视艺术在表现美的同时也大量表现着一些根本就不美的人物、事件和情节，还存在着许多既不美、也不丑的各种技术层面的东西。面对影视作品中出现的屠杀、灾难、抢劫等等镜头，人们可以用心灵受到震撼来形容自己的感受，却无论如何也不会说从中看到了“美”；面对影视艺术中必不可少的拍摄方案、造型技巧以及推、拉、摇、移、跟、甩、旋转、晃动等等拍摄技术，观众只能用“懂”与“不懂”，“会”与“不悔”来表达，却不太可能直接从这些专业技术中获得审美愉悦……应当承认，作为一门综合性很强的艺术，影视作品中的丰富内涵并不是一个用“美”字就能包容尽净的。
　张亚斌先生对影视艺术则有着另外一种理解，在他看来，“小小的荧屏和银幕，人们寻找着自己，对象着自己；寻找着自己的祖先，也对象着自己的祖先；寻找着自己的同辈人，对象着自己的同辈人；寻找着人类的未来，也对象着人类的未来。”总之，影视艺术借助各种技术手段为人们勾勒出来的绝不仅仅是一个美不胜收的园地，而是一个极其丰富多彩、宏大博广的人文世界。站在这样的高度来审视影视艺术，关照的就不再是影视艺术的一般属性，满足于影视艺术中获取那种浑然一体的美，而是在看到影视艺术具有什么属性的同时，也关注其中的非审美属性，进而使影视艺术的研究更加完整和深刻，更加符合影视这门综合性艺术的客观实际。
　在这样的背景上审视《影视艺术鉴赏通论》，我们不难发现作者用“鉴赏”而不用“审美”的良苦用心。在以往的影视研究中，每当面对那些明显不美或与美无关但仍引人注目的场面时，研究者往往通通以“那也是一种美”来搪塞了事，仿佛“美”成了无所不包，可以用于一切场合和对象的“万金油”。这样做的结果，一方面很难客观地反映影视作品的实际情况，一方面也很难的出让人信服的结论。从鉴赏的角度来关照影视艺术则是另一翻景象，人们面对影视艺术中凶恶的、丑陋的、荒谬的、技术的、陈旧的、奇异的等等内容，不可能从中获得审美愉悦，却可以通过鉴赏从中获得恐惧、厌恶、困惑、生疏、惊讶等等其他心理感受。可以说，以鉴赏的态度面对影视艺术，基本能客观的涵盖人们面对影视艺术时的各种心理内容。这无疑是对影视艺术研究领域中沿用已久的审美关照法的一个突破。
　《影视艺术鉴赏通论》的学术视阈也因此发生了重要变化。在以往从审美角度研究影视艺术的理论著作中，一个普遍存在的问题时，不管是介绍美学思潮，还是回顾影视艺术的发展历史；不管世界是影视艺术的性质，还是归纳影视艺术的特征，即使是在分析总结影视艺术制作过程和规律的时候，都摆脱不了美学理论嫁接影视实践的基本思维模式，也必然导致了理论视阈上的狭隘与语言表述上的生硬。《影视艺术鉴赏通论》则是从主体与客体的对立统一关系入手，从本题论的高度，描述人们面对影视艺术作品时产生的各中心理活动，归纳其中的规律，并将这种变幻莫测的心理活动过程区分为“欣赏与意识”，“趣味与经验”，“气质与人格”，“视角与方法”，“思维与判断”等等心理环节，以及这些心理环节在解除影视艺术的语言、叙事、结构、技巧、风格时所产生的不同心理效应。这里，既包含了对影视艺术本身内在结构的摸排，也包含着对鉴赏主体关照影视艺术时产生的丰富心理活动内容条分缕析的剖析，从而使影视艺术鉴赏活动在主客体二元统一中具有了形而上的意义。
　这仅仅是问题的一个方面。另一方面。张亚斌先生并没有将自己的研究悬置在理论的层面上。由于长期的影视教学，特别是长期从事影视拍摄与创作的实践经历，使他积淀了比较丰厚的现场经验和专业感受。这一切融会成另一种具有鲜活意义的内容，从行而下的层面拓展和活化着书中的理论体系。阅读书稿时，你可以从严正精辟的理论阐述中感受到作者在哲学、文艺学、西方现代美学方面具备的理论功底，也可以从时时闪现出来的个人经验和感受中（当然也包括反面的经验和感受）透视到作者在影视艺术漫长实践过程中艰苦跋涉、孜孜不倦的身影，更能从理论分析、实际问题解决中体会到作者驾驭语言的智慧与才能。这一切的融会贯通，便使得《影视艺术鉴赏通论》一书既保持了理论著作的严肃性，又避免了理论著作的枯燥性，在影视理论研究中自成一派文风。对专门从事影视艺术理论研究，影视艺术创作，特别是对想提高自身鉴赏水平的广大影视艺术爱好者来说，《影视艺术鉴赏通论》无疑是一部可读、好读、读了便有所获的好书。
　对影视艺术的“审美”研究局限性的发现是需要具有一定的理论功底的。自欧洲文艺复兴后期，理论家们就经常在美学和文学理论研究中谈到“趣味”问题。十七世纪的西班牙人文学者格拉西安首先把“趣味”一词用于伦理和政治领域，后来也被转用到艺术研究中。启蒙时代的法国思想家帕斯卡分析过人们面对艺术作品时的“高级趣味”与“低级趣味”，是“趣味”一词具有了更多的鉴赏意义。后来的休谟和卢梭对鉴赏概念的意义也给予了高度重视。到了康德，鉴赏一词简直就成了审美判断的同义语，“美的分析”不加任何说明与解释，就直接转换成了对鉴赏判断的分析，对“美的说明”就直接转换成对鉴赏的说明，甚至直接称“鉴赏乃是判断美的一种能力”。①被欧美许多学者称为二十世纪最伟大的分析哲学家维特根斯坦也十分重视鉴赏一词的实际意义，甚至以实际的生活事例描述来说明鉴赏概念
的含义。②这些足以说明，不管是历史上的学者还是今天的哲人，都不约而同地发现了艺术的丰富性，发现了“审美”在艺术实践中的局限，发现了“鉴赏”在人们关照艺术作品时的深远意义。所不同的事，前人的贡献主要是理论推导上的，后人的贡献则比较侧重于实践，而张亚斌先生的《影视艺术鉴赏通论》则将理论与实践方面的成果融会贯通到影视艺术研究中，从而使这部著作具有了集大成的意义。这样评价《影视艺术鉴赏通论》，并不是说他已经十全十美，而是说本书对影视艺术理论研究乃至影视艺术学的学科建设作了一次大胆而有益的尝试，提供了一个具有新意的研究思路和框架。从发生学的角度看，任何事物的产生都有一个由简单到复杂，由单一结构体系到复杂结构体系的演化过程。影视艺术的发展也是如此。经过百年历史演变，影视艺术走过了一条从单一的形象展示，到声音和画面共同出现，再到运用科技手段集声、光、电于一体的高技术含量的综合艺术之路，其中所包含的思想与艺术的成分也从幼稚走向成熟，从单一走向复杂。面对这种情况，影视艺术理论研究如何摆脱将注意力集中于影视艺术某一个方面进行单质结构的研究，摆脱将日益多元的影视艺术接受过程简单化，就显得十分重要和紧迫。《影视艺术鉴赏通论》虽然还没有彻底摆脱传统美学研究的思路，但是，作者通过运用结构主义、表现主义、符号学、接受理论等等新思想方法，在为我们开辟了一个审视影视艺术更加开阔的新视野的同时，也为今后建立崭新的影视艺术研究理论体系创设了一个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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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①康德《判断力批判》，商务印书馆1987年版，第39页。
②蒋孔阳《二十世纪西方美学名著选》下，复旦大学出版社1988年版，第87页。

（责任编辑陶艺军）

来源：《大学出版》2004年第2期

本版责编：金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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