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大学出版社体制改革方向的思考 - 《大学出版》2007年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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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大学出版社体制改革方向的思考

梁志（中国地质大学出版社）

2007-04-19 15:19:45 来源：《大学出版》2007年第1期（总第53期）

　按照《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深化文化体制改革的若干意见》和全国文化体制改革工作会议的精神，高等学校出版社(以下简称大学社)体制改革即将迈入实施阶段。这场改革不仅涉及到我国教育出版、学术出版的发展和先进文化的繁荣进步，而且事关全国近百家大学社的前途命运及其职工的切身利益，如何贯彻落实中央关于深化文化体制改革的有关精神，积极推进大学社体制改革，出版界众说纷纭。但本人认为，体制改革是绝大多数大学社的必然选择和难得的发展机会，但也是严峻的挑战，只有始终坚持学术为本、教育立社的发展方向和区别对待、分类指导、循序渐进、逐步推进的改革原则，在政府及主办大学的大力扶持和帮助下，大学社体制改革才能顺利推进，大学社才有更加美好的未来。

　一、体制改革是绝大多数大学社发展的必然选择和难得的发展机会
　按照《高等学校出版社管理办法》的规定，我国大学社目前实行事业体制、企业化管理。从现实情况看，大学社名义上是事业单位，实行企业化管理，实际上是不伦不类，既非事业单位也非企业单位，已经成为制约大学社发展的制度性障碍。
　首先，从大学社承担的职能和履行的社会职责看，已经超越事业单位的职能。我们知道，事业单位是计划经济的特定条件下形成的、我国特有的社会组织，因而被赋予了特定的内涵，一般是指国家为了社会公益目的而由国家机关举办或其他社会组织利用国有资产举办的社会公共服务机构。其主要职责是履行政府向社会提供公共服务的职能，举办的目的是向社会提供公共服务，而不是追求经济利益最大化。其区别于党政机关和一般社会团体、企业单位的显著特点包括任务职能的非权力性、工作业务的专业性、社会地位的相对独立性、业务成果的非物质性等。目前的大学社承担着双重任务———一方面要承担事业单位的职责，代表国家对出版内容进行选择和把关，向社会大众提供必要的教育出版和学术出版服务，传播先进文化，努力追求最佳社会效益；另一方面又要承担大量的企业义务和压力，必须作为市场主体参与竞争，在市场中自谋生路，追求最佳经济效益，向国家缴纳各种税费和向学校上缴利润，履行企业单位承担的义务。这些都是与事业体制格格不入的。
　其次，大学社也不像企业。是因为它不能像企业那样可以面向市场依法自主经营，整合资源，自谋发展，而必须受到一系列非市场因素的严格制约———事业单位的性质要求它必须把社会效益放在首位，必要时必须为了社会公益目的而放弃经济利益，必须为本校的教学科研服务；经营范围(出书范围)、经营业务、书号等主要由政府部门决定，而不是由市场法则决定；主要依据《出版管理条例》及其他部门规章运行，而不是依据《公司法》等法规和现代企业制度运行，必须按有关规定像企业那样纳税却又不能享受到相应的待遇。更为突出的是，主办大学的领导及其有关部门基本都不把大学社看作一个面向市场自主经营的独立法人，基本不了解、也不遵循出版工作规律管理自己的出版社，而是作为学校的一个内设部门或附属单位来配置干部和安排职工，要求其无条件地服从学校的改革和管理安排，参加学校的各项与出版工作无关的活动。大学社不仅缺乏独立的人事、分配权，就是想按照出版规律和市场需求自主经营也很难做到。因此，大学社经营的好坏，除了受专业分工等政策因素影响外，还跟大学社与学校之间的关系直接相关。这说明大学社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企业体制。
　再次，就大学社目前享受的待遇而言，也是既不像事业单位，也不像企业单位。作为事业单位，完成了提供公共服务任务后应当获得政府的财政支持，大学社目前并没有得到；作为企业单位，履行了缴纳各种税费后可以享受各种优惠政策和待遇，大学社目前也没有享受到。实践证明，这种体制既不利于那些希望面向市场依法自主经营、自我发展的大学社的发展，也不利于那些希望专注于学术出版、专业出版业务的大学社的发展。只有深入改革这种体制，理顺大学社与各方面的关系，突破大学社原来设定的出版范围的限制，积极推进以资本为纽带的各种资源整合和合作，深化内部管理体制改革，并按照现代企业制度的要求建立相应的人事、用工、分配制度和运行机制，努力激发大学社经营者和广大职工的活力和创造力，让各类大学社各安其所，使一部分大学社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可以面向市场自主经营的市场主体，另一部分大学社可以在有关政策的保护下专注于学术出版、专业出版，才能从根本上提高大学社的运营效益和办社水平，促进大学出版的发展。

　二、大学社体制改革不能背离学术为本、教育立社的发展方向
　探究高深学问、培养高级人才、传承高级文化被认为是高等教育及其实施主体———大学的基本职能，作为高等教育重要组成部分的大学出版工作和大学社必须忠实地履行或服务于这些职能，即必须以挖掘、整理、编辑、出版所在高校及行业乃至整个高等教育建设发展过程中涌现的各类优秀学术和教育成果、弘扬和发展先进学术文化为己任。这既是由高等教育的职能决定的，也是由大学社的办社宗旨所决定的，是大学社安身立命之本，也是区别大学社和其他一般大众出版社的基本标志。一方面，大学社通过挖掘、整理、出版各类优秀学术、教育成果，可以有效地促进这些成果的交流、传播、推广，也更有利于它们的保存、积累，从而实现弘扬和发展先进文化的职能乃至自身的社会价值，并在此过程中获得相应的社会效益和经济效益。另一方面，大学社实现弘扬、传播和发展先进文化社会职能的过程也是扩大相关作者、学科、学校、行业影响和促进学科(专业)建设水平乃至学校、行业整体水平的过程，为学校和行业整体发展目标的实现提供有力支持。否则，大学社将失去其继续存在的社会价值和基础，成为其主办大学可有可无的一个经营实体，也失去继续作为大学社的依据。因此，大学社必须紧紧依托本校及所在行业的教育和学术资源优势办社，并努力满足本校本行业人才培养、科学研究、学科(专业)建设等方面的需要，从而获得有关方面的理解和支持，实现自己的价值。
　我社在发展道路方面曾有过深刻的教训。上世纪90年代中期以前，我社尽管规模很小，但是在出版地学经典教材、专著方面还是小有名气的，而且出版了一大批获奖教材、专著，被同行认为是一家特色鲜明的学术型专业出版社，经济效益也可以。后来，由于背离了既定的发展方向，不再依托本校及国土资源行业的教育和学术资源办社，而将主要精力集中于出版中小学教辅、大众读物上，造成一大批经过十多年努力积累起来的、社会效益和经济效益都不错的经典教材全部流失到其他专业社，校内作者资源、出版资源、读者市场遗失殆尽，教训十分深刻。2001年下半年起，我社在校党委的正确领导和大力支持下，重新明确学术为本、教育立社的发展定位和办社思路，调整选题结构，按照“小而专、小而精、小而特、小而优”的思路建设特色鲜明的高水平专业出版社，重点围绕高等教育和学术出版做文章，围绕本校及国土资源行业教学、科研、生产和学科建设需要来策划选题，选题结构、可供品种结构逐渐发生变化，出版社也逐渐复苏。2005年底，我社大学教材、参考书和专著比重从原来的40%左右上升到近80%，中小学教辅从原来的1/3以上下降到不到1/20，大众读物也从1/4左右下降到1/7，逐步实现了大学社的职能回归。更为可贵的是，我社在湖北图书奖、国家及省部级重点图书选题申报、“三个一百”原创出版工程初评中都取得了不错的成绩。

　三、大学社体制改革必须充分考虑各社的特殊性和差异性，不能一刀切
　我国的大学社由于其依托的大学所处领域及其优势学科(专业)、对出版社的认识等各不相同，发展状况也大相径庭，其中不仅有颇具规模和实力、效益良好、市场影响较大、已经可以面向市场自主发展的优秀大学出版社，如外研社、外教社、清华社、人大社及各师大社；也存在不少规模很小、专业面狭窄、效益一般、基本没有市场能力、主要为特定行业或领域服务、目前还难以进入市场但独具特色的学术型专业出版社，如地质、矿业、石油、国防、海洋、民族等院校所办出版社。这类大学社的最大特点是独具特色，专业性强，学术味重，所依托的一般都是具有鲜明特色的专门大学。
　建国初期高等院校调整时，国家为了满足社会主义经济建设和社会发展对各类人才提出的强烈需求，按行业和部门设置了一大批专门院校。这些大学尽管经过20多年的改革和发展，学科、专业结构已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基本实现了从单科性专业学院向多科性甚至综合性大学的转变，但在它们建设和发展过程中居主导地位、起示范作用的主干学科和特色学科并没有质的转变，其在国家建设和社会发展进程中能够提供独特支持的也主要是这些传统优势学科，而且这种独特支持往往是国家建设和社会发展过程中不可或缺的。当年，国家为了扶持这类大学的发展，在高等教育管理体制改革中采取了一系列特殊政策，这对这类大学及其相关学科专业的建设和发展发挥了重要作用。随着我国经济建设和社会发展的不断深入，资源和能源枯竭、生态环境恶化、土地荒漠化、水土流失等一系列问题日益严重，而且已经成为影响我国经济和社会可持续发展的瓶颈，现已引起中央和社会各界的普遍关注和高度重视，并在《国家中长期科学技术发展规划纲要(2006-2020)》和《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第十一个五年规划纲要》等指导性文件中从战略的高度明确提出，要加大地质和矿产资源勘查力度，要优先解决资源、能源、环境问题，提高资源供给能力和保障程度，要建设资源节约型、环境友好型社会……因此我们可以预见，这类大学在国家未来建设和社会发展中的地位和作用将更加突出，肩负的社会责任将更重。
　相应地，依托这类大学所创办的出版社，由于其专业面所限，出版资源及选题覆盖面窄，读者面小而专一，而且远离市场和社会大众，目前根本不具备完全进入市场的基础和实力。更为重要的是，其提供的出版服务往往事关国计民生、国家安全、社会公共利益等，具有显著的社会公益性，是国家建设和社会发展中不可或缺的基本出版服务，其价值很难通过市场交换来反映和实现。因此，这类大学社的出版资源不能完全依靠市场来配置和调节，而且在一个可以预见的时期内，这类出版服务都只应加强，而不应当削弱，更不应当没有。这就要求在当前的大学社体制改革过程中，必须充分考虑这类大学社的特殊性和差异性，坚持区别对待、分类指导、循序渐进、逐步推进的原则，在一定时期内采取类似于对人民社那样的特定优惠政策予以扶持，使这类大学社专注于提供特殊的专业出版服务，这样既有利于调动其主办大学关心、支持这类出版社建设和发展的积极性，也有利于保护、引导、支持这类大学社立足于特定领域，安心为特定领域服务，更加专注于从事具有自主知识产权和国际学术水准及竞争力的原创性著作的学术出版业务，办出特色，办出水平，并打造一支能够基本满足我国建设和发展需要、具有国际影响力的学术出版力量。

　四、大学是大学社生存和发展的根基，大学社体制改革离不开政府、学校的大力支持和帮助
　1. 大学是大学社赖以生存和发展的根基。我们知道，大学目前是大学社的主办单位、出资人、全额投资方，与大学社不仅有财产上的联系，而且在学术渊源、发展目标、特色、理念、用人、管理等方面也存在天然的、难以割舍的关系，是大学社赖以生存和发展的根基，也是大学社获取独特出版资源和形成特色的主要源泉。一方面，大学社通过维护和强化这种联系和关系实现为本校教学、科研、学科建设服务的目标追求，实现自己的价值；另一方面，大学社从这些联系和关系中源源不断地获得自己生存和发展所需的各种资源。很难想象，大学社离开这种联系和关系、失去自己的存在价值和办社资源该怎样生存，依靠什么来维持大学社的招牌。因此，不管大学社怎么改革，也不管改革进入到什么阶段，都不应当割裂其与大学的联系和关系，这是大学社持续发展的必然要求。而维持和强化这种联系与关系，必须依靠政府、学校的政策来保障。
　2. 大学社的改革和发展需要政府、学校的支持和帮助。目前的大学社都不同程度地存在着无偿占用学校资源、享受学校一定优惠等现象。例如，大多数大学不仅无偿地为大学社提供办社所需的土地、房产、人才、品牌、无形资产、安全保卫、绿化卫生、后勤保障等资源和服务，而且无偿地承担大学社职工的医疗、住房、养老、子女统筹及入托入学等所发生的各项开支，甚至还为大学社提供一定的教材和学术著作出版补贴，以保证大学社的正常运转。对于事业编制的干部、职工，大多数大学社只需要负担其在岗期间的工资待遇，基本不需要负担他们的其他开支，而且职工下岗或退休后可以回到学校去，生老病死都有学校的保障，这不仅大大降低了大学社的运营成本，使大学社可以毫无后顾之忧地办社，而且有力地稳定了职工队伍，为专业出版和学术出版的发展提供了有力保障。大学社转制为企业不仅大大增加了运营成本，造成多数大学社短期内出现严重亏损，甚至面临破产，而且还会动摇职工队伍稳定的根基———生老病死的基本保障，造成骨干人才单向流出。因此，要顺利推进大学社体制改革，妥善解决体制改革带来的各种问题，促进大学社更好更快地发展，政府和学校必须在财税、利润上交、学术出版补贴、学校无形资产使用、老职工安置、社会保障、职工后顾之忧落实等方面给以必要的政策支持和扶持。
　3. 那些专注于专业出版、学术出版的大学社需要政府、学校政策的特殊保护。这类大学社尽管办社历史不短，但基础相当脆弱，没有积累，缺乏面向市场自我发展的能力。这既有出版社自身的原因，也有主办单位的责任，还有专业分工和选题审批制度的制约，是各种因素相互作用的结果。其中专业分工的影响最大。以我社为例，由于本校优势学科面窄、类型单一、远离经济建设主战场，缺乏市场竞争力和卖点，因此很难策划和开发出社会效益和经济效益显著、能够带动出版社发展的大型选题。如果在体制改革中完全由这类出版社的职工对改革成本进行“埋单”，这既缺乏经济基础，也有失公平。建议政府在改革中给以这类出版社特殊的政策扶持：允许其中有些大学社实行事业体制，让其主要从事学术出版和特定专业的出版活动，为特定领域服务；允许有些目前不具备入市条件的大学社有一个5年左右的转制过渡期，过渡期内或过渡期结束后再转制为企业照样可以享受目前的各项改制优惠待遇。同时，在安排改革试点工作时，应当选择一两家属于这种类型、又有改革试点兴趣的大学社做试点，以便为这类大学社的体制改革和发展探索经验。对大多数大学社而言，或许这类大学社体制改革的经验更有借鉴意义。
　4. 大学社体制改革面临严峻挑战，需要政府的正确引导。由于绝大多数大学社都长期处在事业体制的保护下，一直享受着所在大学给予的各种无偿帮助和优惠，低成本运营和核算利润，不仅自身缺乏依法面向市场自主经营、自谋发展的经营理念、发展规划、管理体制、运行机制、营销能力、经济实力和核心竞争力，而且其经营管理者和职工普遍缺乏与市场经济要求相适应的思想意识、能力、心态和素质，出版社及其经营管理者、员工都没有受到真正的市场风险考验，还不是完整意义上的市场主体。因此，大学社体制改革既是对大学社经营管理者和全体职工的考验和挑战，也是对业务管理部门、主办单位的考验和挑战。这种考验和挑战，既包括对各方面的思想意识、心理准备、胆识、资源整合力的检验和挑战，也包括对各方面的运营、管理、决断能力的检验和挑战，还包括对各方面的抗风险能力、应对失败承受力的检验和挑战；既有对大学社已有基础和能力、实力的检验和挑战，也是对大学社把握机会、进入市场、开拓新领域的能力和实力的检验和挑战。面对大学社体制改革带来的考验和挑战，不仅需要大学社的主办者、经营者、从业者们沉着应对，冷静处置，在改革和发展中妥善解决出现的问题，而且需要政府及有关部门的理解、支持和正确引导，保证大学社体制改革的顺利推进。
　大学社体制改革的试点工作即将启动，各有关方面都关注和期待着这场改革。但是，要想保证这场改革能够顺利推进并获得成功，认识是关键。只有认识上去了，并以积极的态度，从各个层面认真做好准备，把握机会，迎接挑战，大学社才能迎来更加美好的未来。

来源：《大学出版》2007年第1期（总第53期）

本版责编：金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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