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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业国际化的内涵与潜力分析

作者：贺剑锋

2003-02-14 15:30:08 来源：

　在开口必谈WTO的时代，人人高喊要“与狼共舞”，但真正了解自己行业的特征、企业性质的人却没有多少。
　对出版业的全球化而言，主要包括：市场的全球化、生产的全球化、要素的全球化、制度的全球化。
　出版行业的国际化潜力决定出版业可以在多大程度上走向国际化，也决定着出版业将会面临哪些全球化竞争压力。
　加人世界贸易组织(WTO)，标志着我国对外开放进入一个新的阶段，国际化对我国政治、经济、社会、文化等各方面的影响将越来越大。但也要看到，国际化对我国各个行业、各个企业、各种不同产品的影响是不同的，并非所有行业、所有企业都面临同样的国际化压力，对具体问题要做具体分析。现在，企业家们见面就谈国际化，理论家们更开口必是WTO，人人高喊要“与狼共舞”，但不少人对自己行业的特征、企业性质并没有真正搞清楚。人世后我国的出版业也面临同样的问题，在应对国际化的挑战中，我们首先要对自己所从事的行业有深切的了解，只有如此，才能制订出正确的战略。目前，我国出版业应对国际化挑战、走向国际化的讨论也越来越多，但什么是出版业国际化，出版业的国际化潜力怎么样，似乎还缺乏全面而深入的研究。
　一、出版业国际化的内涵
　对国际化的定义，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理解，有人也称之为全球化。在文中，我们将全球化与国际化作为同义词使用。由多国学者组成的里斯本小组认为，全球化包括7个方面的内容：金融与资本占有的全球化，市场与市场战略的全球化，技术和与其相联系的科研、发展以及知识的全球化，生活方式与消费模式以及文化生活的全球化，调控能力与政治控制的全球化，世界政治统一的全球化和观察与意识的全球化，几乎包括了全球政治、经济、文化、科技和社会生活的各个方面。①这种对全球化的理解是很宽泛的。
　对出版业的全球化而言，尽管不得不涉及到政治、经济、文化、语言等各个方面，但从经济层面而言，我们认为，出版业的全球化主要包括以下几个方面的内容：市场的全球化，生产的全球化，要素的全球化，制度的全球化。
　1．市场的全球化。从世界经济来看，全球统一市场正在逐步形成。突出表现为国际贸易的迅速增长，而且其速度大大超过世界各国国内生产总值的增长速度。1990年~1999年，全球国内生产总值年平均增长率约为1％，但同期全球贸易出口额年平均增长6％以上。通过20多年的改革开放，我国由一个封闭的计划经济国家转变成开放的世界贸易大国，成为市场全球化过程中主要的受益国之一，1979年~2001年，中国进出口贸易总额由206．4亿美元增长到5097．7亿美元，年均增长15％。其中出口额由97．5亿美元增长到2662亿美元，年均增长15．5％，高于同期GDP增长速度6．5个百分点。出口依存度由1978年的4．62％，逐步上升到1982年的7．82％，1987年的12．3％，1997年的20．3％，2001年达到23％。②现在已高于日本和美国的同期出口依存度。
　2000年，全球制造业26％的产量用于国际贸易。③而出版物市场的国际化程度要低得多，以美国为例，2001年，美国出口图书17．1亿美元，只占国内销售额的6．7％。而且出口地区主要为英国、加拿大、澳大利亚、新加坡等英语国家。2001年我国图书出口1370．58万美元，只占国内图书纯销售的0．27％(2001年，国内图书销售折合美元49．394亿美元，美元与人民币比价1比8．27)。可见，出版物市场的全球化是低于其他行业的，因为对于出版业而言，出版物的产品特征不适合大规模的全球化销售，比如，语言就不能不成为主要障碍。
　市场的全球化是以出版物分销的开放为前提的，加入WTO后，我国承诺在出版分销领域逐步开放，但从国外进口的书、报、刊、音像制品必须经过我国出版管理机关的审查。根据我国加入WTO时承诺的有关条款，一年内开放经济特区和北京、上海、天津、广州、大连、青岛、武汉、郑州等8个城市的中外合资书报刊零售业务；两年内开放所有省会城市和重庆、宁波两市，并允许外商对上述零售业控股；三年内取消外资从事书报刊分销服务在地域、数量、企业设立形式等方面的限制；五年内超过30家分店的书报刊连锁企业不准外资控股。从现有的情况看来，外资对投资我国书报零售业并不踊跃。2002年上半年，我国新批外商投资零售企业8家，28个店铺，④没有一家是从事书报刊零售的。
　2．生产的全球化。图书生产的特征主要表现为：品种多、批量小、价值低、运输成本高、读者对阅读时效的要求等等。而这些都使得图书出版业不适合进行国际化生产的，即集中由一国生产而面向全世界销售是不经济的。以计算机芯片为例，全世界每年主流芯片只有一个型号，如“P3”、“P4”等，一个型号可以生产几十亿片甚至几百亿片，加上产品价值高、体积小，最适合全球化集中生产和销售，类似的还有计算机、汽车、电视机等，都表现为品种少、批量大、价值高的特征。图书的生产则表现为另一种景象。全世界一年出版图书品种80万种以上，加上需求十分分散，所以出版业的生产和销售一定会有明显的地域特征。
　3．要素的全球化。出版业的生产要素主要包括资本、人力、出版资源等。出版资本和其他行业资本并没有什么不同，关键在于该行业能否为资本带来利润。在我国，出版业的资本利润率是比较高的，所以不少国际资本一直觊觎这一获利丰厚的市场。但严格的审批制使得国外资本无法进入。出版资源作为全世界的共同财富，我们应该推动其全球化。在当今社会发展的各种因素中，知识已经成为最重要的动力，谁忽略知识的自由传播和流动，谁就会在知识经济时代落伍。
　在出版业中，市场要素的全球化最有潜力的是版权的全球化。广义的版权产业已经成为世界上最大的产业之一。根据有关方面的资料显示，美国版权业在1992年即达到3250亿美元，占美国国民生产总值的5．6％，版权产品的出口和对外转让收入390亿美元。⑤到2002年6月底，我国共批准外商投资企业 405180家，⑥但我国至今仍然不允许外资进入出版业的核心环节，即出版社的编辑制作环节。据说，全世界完全承诺开放出版社内容制作环节的只有20多个国家。
　在我国出版业走向世界的进程中，版权贸易一直是最主要的方面，就全国范围而言，版权贸易持续大幅度上升， 1998年，全国出版社引进版权5469种，输出版权588种；1999年，我国引进版权6461种，输出418种；据辛广伟先生统计，从1990年到2000年，我国出版社的版权贸易已超过30000项，其中引进 26000多项，输出5000多项。⑦一批有眼光、有实力的出版社重视版权贸易工作，使我国通过版权贸易引进的科技、财经、外语类书籍及其它精品图书的品种逐渐增多，在国家科技发展和经济建设等方面的作用也日益明显。版权的引进成为国家知识创新工程的一部分，同时，版权贸易的繁荣与发展又为出版业的发展注入了新的活力，成为出版业的新的经济增长点。
　尽管在这个方面我国出版社近几年做了一些工作，但仍未形成气候，仍未形成规模。据统计，意大利是世界上翻译作品最多的国家之一，1998年意大利共出版图书44964种，其中12526种为翻译图书，占总品种数的27．9％。另据报道，日本每年引进的版权品种也占全部出书品种的25％以上。德国2000年出版的新书中就有7631种是翻译作品，译自50种语言，占新出图书品种的12．1％。⑧而我国1999年引进版权图书只占当年出书全部品种的4．5％，占当年新书品种的 7．9％，可见潜力很大。
　4、制度的全球化。也即是全球共同认可的“游戏规则”。目前世界各国共同遵守的就是世界贸易组织的有关规则。各国的经济贸易体制尽管千差万别，如果要成为国际经济贸易大家庭中的成员，就必须按照WTO有关规则办事。 WTO的基本原则，如无歧视待遇原则、国民待遇原则、透明度原则、市场准人原则将逐步在我国出版业中得到贯彻实施。除了以上共同规则外，出版业还必须严格遵守一系列的版权保护规则，如《与贸易有关的知识产权协定》，这个协定对WTO成员国是强制执行的，不严格执行该协定就会受到其他成员国的报复制裁。此外还有《巴黎公约》、《伯尔尼公约》等。
　与以上原则相适应，各国政府要加快职能转变，修改国内相应的法律、法规，与国际公约衔接起来；减少对贸易与投资活动的直接干预，主要依靠市场机制来实现产业政策目标；降低关税和非关税壁垒，提供货物和资金等的进出口便利；依法行政，增加贸易政策和投资政策的透明度；清除部门与地方保护主义，打破垄断，促进公平竞争；建立适应开放型经济的宏观经济管理体制。
　二、出版业国际化的潜力
　一个行业的国际化潜力，决定该行业可以在多大程度上走向国际化，也决定着该行业将会面临何种程度的全球化竞争压力。国际上对某一国家或行业的国际化潜力的研究是比较充分的，也产生了许多有说服力的模型。美国麻省理工学院的康纳德·雷萨德(Donald． Lessard)教授的四因素驱动模型具有较广泛的影响。⑨
　雷萨德教授认为，有四种主要驱动因素促使一个行业趋向国际化。这四种因素分别是：市场的类似性，规模经济，国家管制以及国家的比较优势或企业的比较优势。除了雷萨德教授提出的四因素动力外，我们还认为，对于山版业而言，由于出版业是一个内容产业，语言可能成为国际化的一个主要障碍。
　1．市场的类似性。如果一个行业或企业提供的产品在国际上有相似性的需求，那么企业可以相对容易地将产品推往国际市场。与此相对应，该行业的国际化潜力就大。对知识的探求和渴望是人类共有的，知识和信息本身也属于人类共同的财产，在人类的共享中不断增值。共同的需求是毫无疑问的，但这一共同的需求必须转换成可以共同识别的编码。所以，在共同的语言这一点，又大大地限制了人类的共同需求。
　2．规模经济。规模经济效益明显的企业，国际化的动力就大。当规模发展到一定的时候，国内市场已经难以容纳，造成规模效益停滞。最明显的如汽车、钢铁、飞机。而出版业，我们认为是一个规模优势并不明显的行业，产业集中度偏低。因为图书制作并不需要太多的协同，组稿、审稿、排字、校对都是个体性很强的劳动，分工优势不明显，规模优势也不明显。
　从产业集中度而言，1972年，美国图书出版业的集中度CR4(4个最大的出版企业占整个市场的份额)为19％， CR8为31％，这个集中度，在美国各产业中是偏低的，属于分散型产业。所以，世界各国出版社数量普遍很多，美国登记的出版社有28000多家，年出书一种以上的有4000多家；⑩德国有出版社 2632家；⑾日本全国有近4500家出版社，而职工在10人以下的出版社约 2900家；英国和法国在册出版社都在 4000家以上，规模较大、经常出书的也在500家左右；到2000年底，我国的台湾地区图书出版社已有7093家。⑿
　3．国家的比较优势。同样处于一个行业内，有的国家由于拥有优势的资源、人力、技术、管理，相对那些不拥有这些优势的国家，国际化水平来得高。我们可以很容易地看到，美、英国家的出版业国际化发展水平就比东南亚国家的出版业的国际化发展水平高。对于出版业而言，国家比较优势是明显的，世界上最大的版权输出国、图书出口国都是美国，而像日本这样的经济强国，由于创新性科研成果较少，也是版权的逆差国。日本的版权引进和版权输出之比为100：1，而我国版权引进与版权输出之比为10：1，像德国、意大利等国家都十分注意版权的引进。现在我们国家无论自然科学还是社会科学都比较繁荣，但真正属于自己的创新性成果不多，主要是介绍、引进、吸收国外的科研、学术成果。
　具有比较优势的国家，往往是全球化的最大受益者，全球化为发达国家的出版业提供了更为广阔的发展空间，他们可以凭借自己的优势，不断扩大全球的势力范围，占领全球市场，通过出版这一特殊形式输出自己的价值观、意识形态、生活方式、社会制度等等，所以发达国家是推动全球化的最大动力。
　现在，从中央到地方的各级行政管理部门都将“走出去”作为新世纪的三大战略之一，从国际经济交往的角度而言，能够“走出去”的产业都是具有一定比较优势的产业，而我国的出版业暂时是不具备这样的优势的。所以，“走出去”的战略实施起来一定会比较艰难。相反，由于美国、英国等国家的出版业具有相当大的比较优势，如果实行彻底的语言、人才、价格本土化战略，他们将很容易进入中国市场。
　4．国家管制。相对而言，管制低，国际化水平就高；管制严，国际化水平就低。管制包括许多方面，包括投资、外贸、企业进入、出版物审查等等。以印度为例，印度比我们国家经济落后，但出版管制较少，所以出版业的国际化发展水平比我们国家要高。在我国，出版社的设立仍然实行审批制，国内资本也很难进入出版业，这是与我国当前社会发展相适应的。最近20年来，我国经济飞速发展，已经成为名副其实的世界经济大国、国际贸易大国，由于我国出版管理较严，我国出版业的国际化水平仍然相当低。
　我国出版业如果真正要走向全球化，适当减少和放松行业管制是必由之路。当然，放松管制并不意味着全面开放，而是在坚持原则情况下的适度开放。因为，我们毕竟在相当长一段时间里处于社会主义初级阶段，国内转轨期间的矛盾很多，经济、社会、文化还处于相对不发达阶段，开放的范围必定要窄一些，开放的程度必定要低一些，是一种有保护的开放。但不能不开放，关起门来搞建设给我们的教训已经够深刻了。
　5．语言的相同性。出版业是一个内容产业，语言可能成为出版业国际化的最大障碍。比如，在国际化中，英国和美国之间出版业的联系最为紧密，因为他们有完全相同的语言，所以许多出版物都是在两个国家同时推出，设立于一国的出版社在彼此国家也办有分社。同样的理由，英国、美国、澳大利亚、新西兰、加拿大、印度等国之间的国际化水平比较高。尽管日本和英国出版市场的开放程度是一样的，但美国和日本的出版交流就比美英之间少得多，除了文化方面的差异外，主要是语言方面的障碍，因为日本的语言体系比较封闭，除了日本本土之外，国外很少有人学习日语。
　综上所述，我们认为，由于出版业的行业特征，在世界范围内，出版业的总的国际化水平是偏低的。但在全球化过程中，一些具有出版资源、出版资金等比较优势的国家必然会加快其国际化进程，将生产和市场扩大到其他国家，在这个过程中，一些发展中国家是处于相当不利的位置的。发展中国家应该尽快开放其国内民族资本进入出版业，将民族出版业做大做强，并有步骤地引进国外资本和企业，才是应对国际化挑战的惟一出路。一味地将国外出版企业挡在国门之外，会使国内成为全球化社会中的信息孤岛，极大地阻碍国内知识经济和信息产业的发展，对于国家的全面发展、民族的伟大复兴是不利的。

附注：
　①鲁志强．经济全球化与中国．管理世界． 2000(6)
　②王延中．“世界工厂”与我国国际劳务合作．管理世界．2002(9)
　③李纲，在脆弱商业环境中取胜．IT经理世界．2002(14)
　④人民日报．2002-09-25
　⑤沈仁干．为襁褓中的版权产业哺乳，中国图书商报．2002-04-25
　⑥人民日报．2002-09-24
　⑦唐明霞．台前台后皆成戏．中国图书报商报．2002-05-28
　⑧霍尔格·埃林．变化的经济，稳定的书业．中国图书商报．2002-05-23
　⑨陈涛涛．我国企业究竟面临怎样的国际化压力．新华文摘．2001(6)
　⑩黄河飞．冰山一角——跨入新世纪的美国出版业管窥．出版广角．2002(7)
　⑾中国图书商报．2002-06-20 ，
　⑿魏玉山．台湾图书出版业考察综述．出版发行研究．2002(5)

摘自：《出版广角》2003年第2期

本版责编：江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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