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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澜访谈录】金庸:倚天第一高手 - 名家访谈 - 中国高校教材图书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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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澜访谈录】金庸:倚天第一高手
2015-06-10 10:01:00  来源: 新浪博客 
 

  
  【导读】1955 年,一部名为《书剑恩仇录》的武侠小说出版,从此诞生的竟是一个华人世界的传奇。

  他是著名作家和报人查良镛。他是万千书迷心中功力最高的"帮主"。

  1955 年,一部名为《书剑恩仇录》的武侠小说出版,从此诞生的竟是一个华人世界的传奇。
 
  杨 澜 印 象
 
  他是那个时代的愤青,满怀理想却屡 屡碰壁。至于在武侠世界中打出一个 真正的自我,是连他自己也始料未及的。小说中每一个英雄都有迷失的时 候,最感动我的也是金大侠袒露的内 心的脆弱。
 
  杨澜:在位于香港北角的一座写字楼里有着著名作家和报人查良镛先生的办公室,八年前我也是在这里跟他做了第一个访问,记得当初我们两个人一坐下来,他就问我要我手里的那个采访提 纲,现在想起来真是不公平,哪有两个人一过招,先把对方的招数先预习一遍的?还好,我手里拿的并不是什么武林秘籍,只不 过是一张字迹潦草的提纲,现在想起来,还让我觉得非常的惭愧。所以这次我学聪明了,所有的问题没有写在纸上,而是记在了这里。
 
  杨澜:查先生,非常感谢您在八年之后再一次接受杨澜访谈录的访问,还是在这个办公室,还是有无敌海景。
 
  金庸:希望再过八年,我在16 年之后再见到你,但不一定,这个办公室可能没有了。
 
  杨澜:我们约定好啊,我数着日子啊。
 
  金庸:如果八年之后我再有价值,你觉得访问有意思,我跟你谈谈天,聊聊天很高兴的。
 
  杨澜:谢谢您,受宠若惊。查先生,最近很多人都在议论,说您正在修 改自己的武侠小说,特别是《鹿鼎记》里韦小宝这个人物呢,好像您会对他的结局有所修改,是不是有一种说法就是,说是不 是您的社会责任感更强了,说不要让青少年去学习韦小宝,所以要把他的那个结局写得差一点,有没有这样的一个考虑?
 
  金庸:有过这个想法,因为现在武侠小说修改,改了七年,我全部改完 了。从《书剑恩仇录》开始改,有15 部小说,每一部小说大概差不多要改,有时候要改大半年,有时候改差不多一年,所以前后 改了差不多七年,现在已经全部改完了,新的修改本也已经全部出版了。《鹿鼎记》我酝酿很久,常常也觉得有很多年轻读者 他写信给我,说他最喜欢韦小宝,他想模仿韦小宝。所以我觉得这个小说,虽然小说不是社会教科书,不一定要教人家怎么样 怎么样做,但是如果社会影响不好的话我觉得也是不好的,所以我希望读者看了我的小说之后受到良好的一种感染,所以我 曾经想过把《鹿鼎记》的结论最后大大修改一下。我想了故事了,我想韦小宝他喜欢赌博,他现在很有钱了,我想把他赌博跟 人家遇到高手,人家骗他他把钱输得很厉害,而且现在皇帝很宠幸他,但是后来他走了,皇帝到处找他找不到,所以他跑到云 南去,我想就碰到几个老的,老朋友,有个老朋友敲他竹杠,要他多少钱多少钱,他就给他钱了,这个老朋友很坏了,要把他抓 到北京去见皇帝,他就很怕了,再给他贿赂倒出来,我想在他很倒霉的时候,他几个很不喜欢的太太,逃走三四个人。
 
  杨澜:逃走三四个人,还有三四个人留下来。
 
  金庸:我想使他倒霉的时候受点教训,我想对读者而言这个印象好一 点,但是有很多读者表示反对,实际上我写小说人家赞不赞赏我不去理他的,但是人家的反对我觉得很有理由。
 
  杨澜:他们反对的理由是什么?
 
  金庸:他们认为《鹿鼎记》本身这部讽刺性的小说并不是叫人家学哪 一个,学哪一个,韦小宝也不是正面的主人公,而且这个小说不是要以主题为主的-- 我一直主张写小说不要主题为主- - 而要表现人性,表现人的情感,所以韦小宝这种人在清朝的时候可能存在,民国时候可能存在,现在中国内地上有,台湾有, 香港也有,而且在全世界有华人社会的地方韦小宝这种人还是有的。所以我写韦小宝这个人,写他这种个性,写他吹牛,他求 生存,这种人中国人好像几千年来几百年来就是这样子,是一种特别的现象。我写韦小宝就想到鲁迅先生写阿Q,他写阿Q 主要是写阿Q 的一种精神胜利法,我就觉得精神胜利,中国人性格中间最最重要的就是自己要求生存,只要人家不打死我, 我什么事情都可以做,而且要赚钱,要自己想自己要发达,什么事无所不为,什么手段都可以用,所以我想写这样一种人,韦小 宝就是这样一种人,而且无往不利的。韦小宝,中国社会上有这样一种人,我就写这样一种人,不一定要人家学。所以最后我想 既然有这样一种人,就不一定写他赌钱输了,因为这种人不大 会输的。
 
  杨澜:所以您决定不改这个结局了,还让他继续有着七个老婆和很多的钱财。
 
  金庸:嗯,七个老婆,是。
 
  金庸最终并未修改韦小宝的结局,这也让很多"金迷"都长舒一口气。而在八岁那年第一次读武侠小说的金庸,又怎会料到日后的自己居然成 了万千书迷心中功力最高的那位"帮主"。其实对于当初年幼的金庸来说,他最初的偶像并非是任何奇侠好汉,而就是自己的祖父查文清。
 
  杨澜:我记得八年前跟你做访问的时候,你曾经谈到过自己的祖父他在丹阳做县令,做知县,而且很快要升知府了,是吧?
 
  金庸:对。
 
  杨澜:因为丹阳的教案,他庇护了当地百姓,所以辞官不做。应该说他对您幼年的所谓这种正义感,为民请命这种基本的价值还是有很大的影响?
 
  金庸:不单单是祖父,而且从小受这个教育,中国人教育都是教育做 个好人,做正派点的人,都不要做坏事。我祖父干了这个事情对我当然有切身的影响,所以有影响的,我觉得做一个好人好像 是天经地义应该做的,也不能说是希望做好事将来有好报,我今年八十岁,我自己人生经验就是做好事不一定有好报的。
 
  杨澜:但是仍然要做,是吧?
 
  金庸:好像是问心无愧,然后朋友也好,子女也好,好像都对他得起, 也没有做什么坏事,唯一觉得心里良心不好过的,就是我跟我太太结了婚之后我有婚外情,我就对她不起。这个事情已经过 去了,也没办法补救了,除此之外我觉得什么事情都是问心无愧的,所以这个事情也不是说为了将来有好报,好报恐怕没有。
 
  杨澜:除了您祖父的影响之外,像父亲和母亲对您在这方面影响大 吗?您当时跟父亲和母亲哪个更加亲密一些?
 
  金庸:我母亲是个很正派的女人,她不会做坏事的,就是这样一种平 平常常的一种影响。我父亲开钱庄,做企业,一个地主,但是我觉得他人很好的,但是没什么用,庸庸碌碌的,所以也没什么很 重要的影响,我只有一个印象就觉得,我这个父亲好像没用。
 
  杨澜:那时候觉得父亲没有用啊?
 
  金庸:我年纪很小的时候,十三四岁就觉得父亲没用。他把钱借给人 家,他有时去讨钱,带我一起去了,我觉得人家请他喝酒讲好话,父亲就好像良心很好的,就好像老朋友,这个钱你不还了就 算了,人家存钱存在你这里你要还给人家的,所以搞到后来我也很狼狈的,人家问你讨钱,人家借钱不还,我只好自己卖田地 卖了垫了还给人家,我觉得父亲没用,做生意不是这样做法的。
 
  1924年出生于浙江海宁的金庸,原名查良镛。查家在海宁是望族,曾经出过七位进士、五位翰林,所以书香门第的熏陶也让金庸从小就饱读诗 书。但要是以此就把他视作"文弱书生",估计第一个不答应的就是金庸自己。
 
  杨澜:上中学的时候您曾经因为写了一篇文章,取笑训导主任,被勒令退学啊?
 
  金庸:嗯,是啊。
 
  杨澜:那也算是您第一次对传统,就是对已经有的这种制度有一种叛逆的?
 
  金庸:对,有叛逆性,很自然的。我觉得训导主任对同学很不公平的, 我们下午一起有空下来就下棋,下棋他也来干预,他说不准下棋。我觉得非常没有理由,当时觉得很气愤就写一篇文章讽刺 他一下,后来这个训导主任坚持要把我开除,我当时在学校念彷书是免费,可以有饭吃,可以有地方住,后来开除了就很徨 了。
 
  杨澜:很彷徨?
 
  金庸:嗯,很困难了。
 
  杨澜:但是后来你又考取中央政治学校的外交系,又被勒令退学,那又是为什么呢?
 
  金庸:中央政治学校是国民党的党校,这个学校比较难考的,在这个 学校里因为党校有一批职业性的学生,特别是国民党的或者青年团的这些人,他们就要求一听到蒋委员长这个名字马上要站 起来,脚这样一靠。
 
  杨澜:啪,要立正。
 
  金庸:要立正,有些同学觉得我们对校长当然应该尊敬的,当时我 们鞋也没有,袜子也没有,很穷,校长到学校来见学生,要发新的鞋,新的袜子,所以大家很欢迎他来的,但是你这样一 靠,好像很……
 
  杨澜:看不惯。
 
  金庸:看不惯,好像有点无耻这样子。
 
  杨澜:你怎么表达自己,这次又是写壁报吗?
 
  金庸:那不是,有的同学说:我不赞成这样子,一听到他声音就要站 起来,脚一靠,我们尊敬他心里尊敬就是了。那么这些反对派就说,你不敢这样,你是异党分子,这些人就给这些国民党的职业 学生拉到台上去打他,叫他们跪在地下忏悔,我就跟训导主任去交涉,我说,大家用武力暴力叫同学跪在地下,这个不应该 了。
 
  杨澜:所以说你也被开除了。
 
  金庸:后来到了学期终,也不是开除,他说你在我们学校思想不是完全党国化,所以应该退学。
 
  离开了学校,又逢政局混乱,金庸再次面临生活的危机,却也因此更确立了自己"不怕重压而在文学中畅所欲言"的性格。1946年,当时中国 最好的报纸《大公报》在全国招聘编辑,几千人报名参考,最后只录取两三人,金庸便是其中之一。两年以后,《大公报》在香港复刊,金庸被派驻 香港,这也是他人生的重要转折。小时候的金庸,和许多人有过同样的理想-- 当外交官。在加入大公报前,他还曾去上海攻读国际法。1949 年新中国成立后不久,金庸获得一次去外交部工作的机会,多年来的梦想眼看就要实现,但事情的结果却富有戏剧性。
 
  金庸:璈后来邀我到北京外交部去,姓梅的梅先生,叫梅汝先生,他是 国民党的国际法学专家,他是参加东京审判东条英机他们这些人的国际法庭的大法官。他在这里跟我谈谈,看到我写的文章, 他觉得中国好像研究国际法的人还是比较少的,外交部需要这种人,所以他到了外交部的时候,就打了五次电报来要我上去, 那么我到了北京之后见到乔冠华-- 乔冠华我在这就认识了。
 
  杨澜:对,他在香港也工作过很长时间。
 
  金庸:他是新华社社长,我在这里《大公报》编辑国际版的。
 
  杨澜:对呀,那为什么后来你又没有去成呢?
 
  金庸:常常见到面的,他跟我私人关系还可以,还不错。
 
  杨澜:那后来为什么又没有在外交部做事呢,好像说他们其实……
 
  金庸:乔冠华跟我提了,他跟我比较关系好的。他就很亲切地讲:你 在外交部工作,一定要是共产党员,但现在也不能马上入党的,你现在就到中国人民大学去,再去经过人民大学一个短期的学 习,在中国人大毕业,我再跟你介绍入党。当时他是周恩来外交部的特别助手。
 
  杨澜:对,那您为什么又回到香港了呢,您觉得没有什么太大希望,是不是觉得?
 
  金庸:我觉得我对共产党是很有好感的,但是他们号召这个社会铁定纪律,党叫你干什么你就一定干什么。
 
  杨澜:您觉得接受不了?
 
  金庸:我这生最大的脾气就是人家指挥我什么事情都不听的,父亲母 亲指挥我也不听的。(笑)杨澜(笑)训导主任也不听的。是啊,训导主任也不听的,当时《大公报》很希望我回到这儿来 工作。
 
  杨澜:你还是回来了。
 
  金庸:我就回来做事了。
 
  回到香港的金庸,不久便转入《大公报》旗下的《新晚报》担任副刊编辑。当时人们爱读武侠小说,不少报纸便纷纷开辟专栏以促进销量。于是热 衷和同事探讨武侠小说的金庸,也凭着不俗的文采,被派上了这项新任务。1955年,一部名为《书剑恩仇录》的武侠小说,开始在《新晚报》连载,当时又有谁想到,从此诞生的竟是一个华人世界的传奇。
 
  杨澜:那时候有过害怕吗?
 
  金庸:当然害怕,没办法,已经骑虎难下了,总之"文化大革命"它越搞越无聊,我反对它越来越厉害。
 
  杨澜:但是你每天就还是在写?
 
  金庸:每天还在写。
 
  杨澜:那您是用什么方法来保护自己呢?采取了一些什么措施来自卫?
 
  金庸:当时香港政府已经派个**在家里,门口放个凳子,一个**24 小时都在那里。
 
  杨澜:都在你们家门口?
 
  金庸:都在门口。**给我一些假的车牌。
 
  杨澜:假的车牌?
 
  金庸:假的车牌,真的车牌可以套在上面的,比方我现在这个车牌,现在是BG2420,假的车牌可能3450 这样。
 
  杨澜:最主要是为了迷惑人家跟踪你?
 
  金庸:对,你每天换一个,他给我十个车牌,十个车牌换来换去,他不知道哪一个是真的,他就跟踪不到了。
 
  杨澜:您那时候已经有小孩子了,对不对?
 
  金庸:已经有孩子了。
 
  杨澜:您那时候不害怕自己的太太和孩子有危险吗?
 
  金庸:这个当时也顾不到了,我自己生命都顾不到了。
 
  自从1955年《书剑恩仇录》石破天惊般地问世之后,金庸的武侠江湖从此风生水起,群侠并出。如果说最初的几部作品还是以浪漫成分居多, 那么到了《笑傲江湖》,人们已经可以明显地体会到金庸对政治和现实的隐喻。其中的令狐冲也好,任我行也罢,还有被无数次演绎过的东方 不败,他们或自由不羁或唯我独尊的鲜明性格和言行,无不透露着上世纪五六十年代,金庸对社会变化和复杂人性的思考。
 
  金庸:其实《笑傲江湖》我是想这种权利斗争在政治环境之下什么时 代都有,所以《笑傲江湖》没有时代背景,清朝也可以,明朝、宋朝、唐朝每个时代都一样的,不论哥哥弟弟、父亲儿子碰到权利 就杀人放火什么事都干了。
 
  杨澜:在这部小说里出现的令狐冲跟您过去写的郭靖、杨过、张无忌这些都有很大的不同啊,他是一个很有自由思想的一个人?
 
  金庸:特别强调一下,个人好像如果没有权利的欲,没有名利的欲,我就自由自在,潇潇洒洒,但是如果在大家权利斗争很厉害的时候,你想自由自在也不可能。
 
  杨澜:所以其实在他的身上有一种您对过去所谓的这种英雄形象的反思在里面的?
 
  金庸:我希望有一种个人,好像知识分子,中国自古以来有一种隐士 的欲望,希望不要做官,能够退隐,但是在当时要退隐不容易的,所以一个人能够脱离名利牵绊,能够不受这个权利的控制 是个很难的事情。
 
  杨澜:我想说在您这些小说中出现的这些大侠,就是说从陈家洛到郭 靖、杨过、张无忌,然后乔峰,然后到了令狐冲再到韦小宝,似乎我们看到您笔下的英雄从原来正统的那种英雄越来越走向叛 逆啊,当然韦小宝是可能更反英雄的这样一个角色,这个是不是反映出您当时有一种悲观的情绪?
 
  金庸:不是的,我越来越对人性可能了解多了,年纪大了对世界上的 事情了解多了,年轻的时候崇拜英雄,好像还是有点迷迷糊糊的,好像英雄真的是大英雄,但年纪慢慢大了之后,知道这个 大英雄后边其实有他自己卑鄙的一方面,有他见不得人的一 方面。
 
  杨澜:也有很矛盾的一方面,像乔峰最后只有自杀才能够了结自己的痛苦,是吗?
 
  金庸:是啊,到后来这些人性的困难慢慢了解了,起初写的英雄人物, 写的黑白分明、很简单的,鲁迅也分析这个,中国的小说以前都是坏人就是坏人,好人就是好人。
 
  杨澜:二元论?
 
  金庸:就很简单的。
 
  杨澜:人性很复杂的。
 
  金庸:人性没有这样简单的。
 
  杨澜:自己做不到,所以很愿意去把它描绘出来。
 
  金庸:是啊。
 
  杨澜:您在最前面说,觉得这一辈子没有对谁不起,只不过就是在你的那个婚姻当中有过婚外情,你对这件事情至今想起来还是觉得有内疚是吗?
 
  金庸:是啊。
 
  杨澜:但是您觉得这更多的是一种自己年轻时候的一时糊涂呢,还是说是命运当中一个不可避免的事情?
 
  金庸:避免是可以避免的,但是我没有自己故意去控制自己感情,所以也觉得对不起人,这不对的,不好的。
 
  杨澜:后来您的这位……就是这位太太,朱梅女士去世的时候好像身边也没有人是吧,在医院里?
 
  金庸:我不知道。
 
  杨澜:您都不知道?
 
  金庸:我不知道,我一直想接近她,想帮助她,她拒绝,她不愿意见我, 我通过叫儿子去照顾她,她也不愿意见到,她情愿独立,她去世之后还有相当多的财产都分给了三个子女,就这样。
 
  杨澜:这件事情是你一辈子很大的遗憾吗?
 
  金庸:我觉得遗憾。
 
  杨澜:可能有一件事情我觉得也是我很难提起的,但是我看到您跟池 田大作先生的那个谈话录里边,也有说到,就是儿子19 岁去世对你一辈子的打击是很大的。
 
  金庸:嗯。
 
  杨澜:那个痛苦要到多少年才过去?
 
  金庸:一直要到我真的学佛教,对人生比较了解多一点了才过去,大概要三四年。
 
  杨澜:我想对于您这样一个很有独立思考,而且又很智慧的一个人要 接受一套宗教的学说,其实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金庸:是啊。我儿子去世之后大概三年四年,我一直研究佛教,研究佛 教的书,从这个佛教里面得到的智慧,就自己个人的痛苦而言,觉得其实每个人大家都有一样的痛苦,想到是这样,做人就是 痛苦的,你是避免不了的。
 
  杨澜:即使像您这样一个我觉得一直希望把命运抓在自己手里的人,其实也有自己完全不能控制的事。
 
  金庸:也是做不到的。
 
  杨澜:你会自责吗?你觉得自己需要对他的去世承担责任吗?
 
  金庸:对他的去世,大概我没有责任,但是可能有间接影响,至少他不喜欢我跟他妈妈离婚,但是他自杀不是因为我的关系。
 
  杨澜:所以这个痛苦,我想对一个父亲是很难承受的。
 
  金庸:是啊。那段时间可以说是我一生精神上最痛苦的时候。
 
  杨澜:但是您不去跟别人分享是吧,你不会去跟别人诉说吧?
 
  金庸:没有诉苦,我这个痛苦快乐,我自己个人是很保守的,什么感情都放在自己心里,跟人家没关系的。
 
  我们的采访在金庸位于港岛北部的办公楼里进行,从16 年前卸任《明报》社长之后,金庸平时很少回这里办公,而是把更多的时间分给了社 会活动和各地游学。其中最引人注目的也许就是1999年他受聘于浙江大学人文学院,担任第一任院长,并获得博士生导师资格。此后,关于金 庸的学术水平和任师资格的争论,一度成为学术界的焦点之一。
 
  2004 年底,金庸辞去了浙大的职务,开始在英国剑桥大学攻读历史学硕士学位。
 
  虽然金庸常常为笔下的武侠人物选择"潇洒归隐"的结局,但是在现实的江湖中,也许谁也无法轻言退出吧。
 
  杨澜:您曾经说过一个话,说武侠小说是没有前途的,因为这些古代的事情离现在的生活越来越远了,但是在现实中我们是恰恰看 到金庸的小说被无数遍地改编,然后可以成为电脑游戏,然后成为每一代年轻人的、主流的、通俗的、文化的这种产品,这之 间有矛盾吗?
 
  金庸:我没有说武侠小说没有前途,我意思是说要发掘武侠小说越来越困难了。
 
  杨澜:要再写下去越来越困难?
 
  金庸:对,如果有聪明才智之人,那么把这些资料也可以发展的,我想将来这个武侠小说的前途不是写古代了,可能是写现代了。
 
  杨澜:当然我们看到西方社会有他们的《蝙蝠侠》、《蜘蛛侠》,还有《超 人》啊,中国也有这些飞檐走壁的英雄啊,所以有一些学者一直也是说,其实武侠是中国人自我陶醉或者是自我麻痹的一种方 法,其实因为根本就没有那样的出神入化的武功存在嘛,是不是因为中国人一直很自卑,所以需要有这些超现实的英雄来拯 救我们?
 
  金庸:我想其实这些人对武侠小说不懂,武侠小说并不是表面上好像 有着武功,或者一些奇怪的技能。武侠小说精神在侠,这个侠字不是武字,侠就是为了牺牲自己利益去帮助人家主持正义,这 种精神在社会上永远存在的,永远有的,只要人与人之间有关系,这种侠的精神永远存在的。因为武功只不过是武侠小说细 节化的,容易使人家了解的原因,容易表现的一种方式而已,太注重武功的话,这种人对武侠小说完全不了解的。
 
  杨澜:作为人生的境界来说,您现在最希望自己能够达到的一种境界是什么?
 
  金庸:我现在年纪大了,我希望把学业告一个段落之后,那么平平淡淡过生活,过一点清闲的生活,平平淡淡的,能够游山玩水一下。
 
  杨澜:回顾自己的一生,您觉得自己的这一生成功吗?
 
  金庸:我觉得不能说成功,只能觉得自己一生运气还不错,蛮好的,碰到一些关键问题,常常自己做的选择做得比较好的,都对自己有利的。



  来源:新浪博客2015年05月20日

本版责编:姜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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