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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距离透视美国政治——读薛涌《直话直说的政治》（广西师大社）

作者：高亮亮

2004-11-18 17:12:55 来源：

　政治在一般人眼里，不是高深莫测，就是严肃枯燥。我们习惯了主流媒体在谈及政治时，冷静的、单向度的宏大叙事；也在接受学者们论述政治时那种长篇的艰深晦涩，以及横飞着的、难解的术语。无论怎么看，政治都很难被形容为有趣。
　然而薛涌的这本政治笔记，却让我第一次领会到了政治的趣味。这种趣味是基于作者对美国政治近距离的、通透的观察与体悟，以及“直话直说”般平实浅白的表述。
　书里给人印象最深的莫过于作者对当今的美国总统小布什的评价：“在美国历史上，大概很难找到一个比布什讲话更粗野、更生愣的总统了。”“论他的出身，是所谓‘含着金勺出生’的特权阶级，精英得不能再精英了。然而，他不知道哪里学来一口德州的土腔，而且至今还是一脸傻相。在竞选时，他甚至不愿提他在耶鲁受过教育。欧洲人嘲笑这位德州土老帽的无知，殊不知这是他在美国政治中成功的最大秘诀。在选民看来，他是大家中的一分子，笨头笨脑没有坏心眼，对他有信任。”
　这些话初看起来颇为戏谑，却包涵着作者对美国政治透彻、独到的理解。问题的关键在于“政治权力的合法性是在上还是在下，是天授还是民授。”美国政治的根基正是“主权在民”。这种民主结构从根本上决定了美国人的精神内核和思维方式，也由是影响到了美国政治形态、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
　作者对此体会很深，思考也很深入。他认为这种“充分性”的民主孕育了美国社会“反智主义”的传统，这种传统由来已久又日趋旺盛。“一个大字不识的人，无论从政治权利还是政治人格上，和一位诺贝尔奖得主都是平起平坐的。这种传统如果运用得当，就能够挑战、制衡精英主义，突破知识阶层的既得利益所制造的文化霸权，保持社会的原创力和民主的草根性。”这段话说得非常精辟，一语点破了美国社会中让外人迷惑的微妙之处，也点出了美国之所以能成为大国的文化根源（“在美国人看来，日本那些东京大学培养的高分官僚精英把社会管制得丧失了活力，欧洲那些头脑复杂的知识分子创造了没有竞争力的福利国家，正是美国的‘大老粗’们‘不信邪’，才保持了美国旺盛的创造力”）。自此，蛮横粗野的小布什在政治上的得势，也就很好理解了。正如作者所说的，平民百姓们在布什身上得到了一种自我认同，找到了一种力量感，所以他们认为他，值得信任。“布什也深谙此道，知道如何直来直去地把握国民。”
　当然，对文化上的“反智主义”可能或已经造成的负面影响，作者也是深有体察。“9.11”后民族主义高涨，言论自由、新闻独立受到极大威胁，作者援引了著名学者布鲁姆的话。“如今的美国人，包括总统，越来越不读书，治国为政越来越缺乏远见，缺乏历史感，往往只图一时之便，而抛弃了基本的文化信条。”这种信条正是美国的立国之基——自由主义。
　对于近来美国在国际关系中奉行的“单边先行主义”，作者也独到地指出，这与“主权在民”所导致的“反智主义”关系甚大。一方面，美国信奉权力的自下而上，认为联合国的权力是各国所赋予的，其本身没有绝对的权力，美国当然可以出于自身的利益而绕开联合国；另一方面，美国选民对国际事务缺乏必要的认识，自然相信自己选出的政府，再加上过于依赖电视媒体，而媒体又显然为国家利益服务。作者不禁感慨：“美国已经演变成一个世界帝国，频频介入世界事务。国民要行使自己‘主权’，对世界得有个基本的了解。只有这样，任何决策才可能建立在掌握充分信息的基础上。可惜的是，目前大部分美国人连伊拉克在哪儿都不知道。”
　作者薛涌在美攻读博士多年，与美国的政治生活可谓耳鬓厮磨。全书收录了他在不同地区发表的数十篇文章，在这些充满理性的叙述里总是透出他机智戏谑的习气，看来作者本人也深受“反智主义”影响。“其实稍有学术训练并且诚实的人都知道，用大白话讲出深刻的道理是最难的。”因此，文章坚持了“直话直说”的干净和坦白。
　看着电视新闻里边2004年的美国大选，不禁莞尔，其实政治也可以很有趣。

摘自：《文汇读书周报》2004-11-05

本版责编：江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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