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忧思与直言:学者的责任与良知
在本书付梓之前,兴斌先生给我发来一封邮件,邀我作序。不知为什么,我当时连书的内容也没有问一声,就爽快地答应了。后来,当他把书稿电子版发给我的时候,才猛然发现,我的承诺实在有点轻率,面对书稿和给我的期限,我一时不知如何交差。但我心里明白,他绝不是叫我给他抬轿子的,因为我没有这样的力气和勇气,也没有这个必要。 兴斌先生长我几岁,说来我们都属旅游圈子的人。虽然彼此相识亦有数十载,但私交并不算深,平时没有太多的交往。细想起来,是否单独在一起喝过茶都不记得了,偶尔见面时从不寒暄,可谓“君子之交淡如水”。他供职于北京一旅游高等学府,位于东五环以东,桃李满天下;我上班在中国社科院的一个所,地处西二环以西,常坐冷板凳。退休之后,他的新家又向北移以求清静,我的住处也向北移靠近鸟巢,因此,彼此若是相见,往往不是在市区,而是在城外。不过,我们又好像是同在一个大院的老邻居,他在各种媒体上发表的文章我经常看到,在我的博客上也经常留下他访问过的痕迹,虽然没有“顶”的标识。 本书名为《旅坛忧思录》。书卷未翻,就已经给了人一种沉重感,使我立刻想到了“忧思科学家联盟”(The Union of Concerned Scientists, 简称UCS)。那是个国际著名的非政府组织,创建于40多年前的美国,至今活跃非凡,其成员是各路科学家,人数有十万之众,遍及世界各地,他们以自己的学科专长,经常撰写研究报告,向政府提出批评与忠告,其目的是避免科学技术遭到滥用。也就是说,一些有良知的科学家,因忧而思,深思而言,以言警世。本书名之中加进了“忧思”二字,是否亦有此意,不得而知。我猜想,这应当是作者在旅游的研究过程中,曾为看到或经历过的一些事情而忧虑,愿将这些忧虑之缘由说给人听。看来,今天,往昔肩头上沉甸甸的工作负担已卸,有时间和精力把曾经的忧思加以梳理,集辑成书,重新出版,再次希望有更多的人关注,至少可以留存,让历史来评说。如果这样揣摩是对的,作为一个研究人员,我对学长的执着和责任感深怀敬意。 说起来,新中国的旅游发展亦逾花甲,但严肃的研究充其量也不过三十年,似比西方很多国家要晚得多,这自然与国情相关。不过,看一看名录或名片,中国的资深、知名旅游大家人数颇众;搜一搜书目或广告,中国各种冠以“学”、“论”的旅游专著甚丰。细数一下欧美的旅游学者,称得上大家的也就那么几位,他们终生的著述也就那么几部,但是,那些成为经典的专著,被翻译成多种文字,一版一版地连续出版。然而,这种现象在中国实不多见,这或许也与国情有关。说起来,本人误入旅游学术圈的时间也不短,可越研究心里越觉得没底,真有一种“说不清,理还乱”的纠结。至今,虽徒有白发满头,对旅游之“学”、“论”仍不敢问津。因此,对像兴斌先生这样,直面现实,有一说一的研究风格颇为赞赏,因为,读他的文章让人感到确有收益,知道他在说什么,明白他要表达的观点,能指出问题的症结,开出医治的药方。至于是否可治病救人,或者病人是否愿意照方取药,那自另当别论。这样的文章要比那些套话连篇、只说别人如是说或通篇a+b≠c的天书不知要好多少倍,至少它让人感受到作者的责任和对读者的尊重。我非常希望已经摆脱了因评职称要发文章的同行们,多写一些水分少一点的文章,多写一些让大多数人看得懂的文章,多写一些用中国话就可以充分表达的文章,多出版几本把中国问题说清楚的经典佳作。 兴斌先生是个多产学者,仅在本书收入的文章已近百万字,几乎涵盖了与旅游相关的所有领域,时间跨度达半个世纪,跨越不同的学科,涉及古今中外。作为同行,我佩服兴斌先生的博学与勤奋,赞赏他的敏感、敏捷与直率。尽管他的一些观点我未必完全赞同,尽管他的文风我也难以效法,但他的文章我愿意读,因为我觉得的确能够从中得到知识和启发。这也许是当初一时兴起轻率答应写序的一种解释吧。 我自知没有资格评价兴斌先生的学术贡献,也没有必要评说他的学术观点,因为你手中的这本书说得更清楚,但我愿意推荐大家读读这本书,尤其是旅游学界的年轻人,因为从他的书中不仅可以得到从教科书上学不到的知识,还可以从中悟出一些治学之道来。谓予不信,不妨试之。 是为序。
中国社会科学院旅游研究中心主任、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博士生导师、北京市旅游学会副会长张广瑞
2012年岁末于京北嘉铭桐城 来源:旅游教育出版社2014-01-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