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启超与近代中国自由主义》（订购）

[美] 黄宗智 著 

王圣 译

西北大学出版社

2023年5月出版

　　后见之明告诉我们梁启超的自由主义计划的失败，但我们不应该忽视该计划对中国知识分子的巨大吸引力。从19世纪90年代之后的近30年，自由主义理想在中国知识分子和政治舞台的聚光灯中占据了焦点。梁启超无疑是他那个时代最雄辩、最有影响力的自由主义纲领的代言人。他的故事讲述了近代中国自由主义的特征，以及它作为20世纪中国政治行动指南的优缺点。

《梁启超与近代中国自由主义》 译后记

文 | 王圣

　　有幸深入研读黄宗智先生的《梁启超与近代中国自由主义》（下文简称《自由》），缘于2015年我撰写博士论文时的文献研究。近百年来梁启超研究已经成为思想史尤其是海外汉学近代中国研究的一个传统，中外堪称经典研究的就多达数十种。国内数十年来对梁启超研究可谓反复深耕，举足轻重的海外成果几乎都有中译本，唯有黄先生此著未进入中文读者的视野。清华大学刘东教授主编的“海外中国研究丛书”已出190余种，也未收入此书而沧海遗珠。然而译界的疏漏并不意味着它在梁启超研究领域中失去了重要性。相反，我在一年多的文献阅读和梳理中，始终无法绕开黄先生的著作，迫使我逐字逐句完成了全书的精读。他的观点尽管未必为多数学者所赞同，甚至往往成为后学立论的批评靶向，但正如黄先生对萧公权教授在梁启超研究上的肯定那样，经过近半个世纪，我们“仍然未发现与该研究有何实质性分歧”。自1972 年出版以来，《自由》在中英文文献中仍然是该领域引用最频繁的著作之一。

　　《自由》更多的是被黄先生本人的学术光辉所覆盖。尽管《自由》是黄宗智先生的学术处女作，但是作为享誉世界的华人学者，其取得瞩目成就的研究领域是明清以来的中国社会史、经济史和法律史。他研究中国近代农村社会经济的著作先后获得过“费正清东亚研究图书奖”（1985）和“列文森中国研究书籍奖”（1992），而在他的整个学术生涯中，几乎再没有涉足过梁启超个案的研究。因此在其璀璨的学术星海之中，最初的明珠反而暗淡了下去。但是作为“第一个重要的学术研究”，无疑该著作包含了黄宗智先生最鲜明的学术训练的根基，最初的同时也草蛇灰线地贯穿其整个学术研究的问题结构，甚至隐含着其理智与情感之张力的源头。

　　黄宗智先生在其《问题意识与学术研究——五十年的回顾》（《开放时代》2015年第6期）一文中，以及2019年11月6日以80岁高龄在南开大学“百年南开大讲堂”作的题为“连接经验与理论——国内教学十五年的回顾、总结与进一步思考”的演讲中，都曾系统地回顾了自己的治学经历。黄先生认为自己作为美国华裔学者，类似于梁启超，面临着中西思想、文化并存之间的张力。黄先生的父亲是通过“庚子赔款”留学哥伦比亚大学的经济学博士，母亲则出自中国农村传统耕读之家，西方理智与中国传统价值在他身上更具有实在性。以《一个儒家自由主义者：梁启超的行与思》（1966）作为博士论文，是深受父亲及导师萧公权教授的影响，在坚实的旧学中发掘西方的古典自由主义价值。同时《自由》也是对列文森中国与西方、价值与理智二元对立观的挑战，强调两者始终并存并相互融合，这既是他的梁启超研究的基本范式，同时也是他本人试图平衡的思想立场。但是价值与理智的并存和融合并不能真正解决问题，恰如梁启超的近代中国自由主义的失败所显示的那样，在完成《自由》以应对“教学职位终身权考核”后，黄先生进而开始强调“理论与经验证据之间的连接”，“逐步脱离了集中于精英的思想史研究”，深深探入中国华北、江南乃至更广阔的基本事实之内。

　　可以说，《自由》中倾注了黄先生本身的思想和情感关切。因此细读全书，文字背后有“同情之理解，理解之同情”，这让该著作从众多梁启超研究经典中脱颖而出。它既与国内学者对西方的隔膜不同，又与美国几代汉学研究纠结于“中心论”——无论是西方中心论抑或中国中心论——不同，《自由》的论证视角落在中西之间的梁启超的主体立场上，在其思想内外的困境中考察其迫不得已的“痛苦”选择。

　　相对于很多动辄数十万言的大部头，《自由》在极为精练的篇幅内纵论了梁启超1890年至1924年前后学术思想的变迁。黄先生始终强调“在最翔实可靠的经验证据的基础上来决定对不同理论及其不同部分的取舍”。《自由》的“经验证据”，除了精通《饮冰室合集》，以及充分掌握二手研究文献外，还包含了大量的中文、日文及英文一手材料，如日本外务省警察报告、东亚同文会资料等都是首次被使用。至少在我准备博士论文前，我非常庆幸深入研究了《自由》，它带给我的不仅是一个清晰而完整的梁启超思想光谱，更多的是一种学术训练的典范——青年学者走向独立研究时，如何建立自己的问题意识以及驱遣材料和解决问题的方法。简明而清晰的论述，紧追问题的层层推进，以及以一个支点撬动整个庞大的思想体系，这些品质同样为希望绕开连篇累牍或不见全貌的陷阱的业余爱好者打开了一扇通向梁启超思想世界的大门。

　　当我重新坐下来，以严肃的翻译方式再次进入《梁启超与近代中国自由主义》时，在黄先生的导引下，常恍惚立于梁启超先贤之畔，其内热饮冰、坐言起行，其殚精竭虑、喜怒哀乐，如低语于耳，如形容于目，经历了一场跌宕深邃的思想旅程。最后感谢任洁编辑的热情帮助和支持。感谢我的工作单位三亚学院对我的支持，使得翻译能够顺利完成。作为晚学，翻译中的错漏及未能尽善之处，请读者谅解并指正。

王圣

2023年3月23日于三亚学院

来源：西北大学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