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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乡土叙事的史学新构——评《中国乡土小说史》北大社
作者:周新顺
2007-06-19 08:58:10  来源: 文汇读书周报2007-06-15 
 
 《中国乡土小说史》丁帆著 北京大学出版社出版

 在当下名目繁多、乱花迷径的学术语境中,乡土小说显然不是一个时髦的学术话题,更可说是一个略显寂寞的研究领域。然而,正是在这个略显寂寞的领域里,丁帆先生却一直进行着孜孜不倦的耕耘。从1992年的《中国乡土小说史论》到2001年的《中国大陆与台湾乡土小说比较史论》,再到2004年的《中国西部现代文学史》,都在喧嚣扰攘之中留下坚实的回响。新近出版的《中国乡土小说史》是他十余年来日益深长的学术探索的结晶,是一部对20世纪中国乡土小说进行全新的整体性把握的文学史力作。

 作为一部文学史,此书首先是丁帆先生坚守严肃的学术性立意来进行乡土小说研究的产物。发轫于“五四”时期而直至30年代才由鲁迅正式命名的“乡土文学”,一直以来都是一个涵义模糊、歧见丛生的概念;此后又经历了革命和政治话语中的蜕变与断裂;新时期以来,在不同的研究视域中,“乡土文学”概念进一步被泛化,以至一些以表现传统文化心态的市井小说也被想当然地视作乡土文学;一些研究者则根本放弃了在这一概念上作吃力不讨好的深究,仅通过经验层面的作家作品取舍来展现其收放自如的隐形“界定”。丁著则坚守了其一贯的学理性研究诉求,始终着眼于从农业文明与工业文明的现代性冲突中去探询乡土小说的本质与意义,在对乡土小说的世界性发展轮廓及其在中国现代文学中的概念界定与演变进行细致梳理的基础上,重申了“地方色彩”与“风俗画面”是乡土小说“最基本的手段和风格”,并进一步明确了乡土小说的题材范畴和基本形态(乡土文化小说,乡土性格小说,乡土精神小说),以及乡土小说的现代审美特质(“三画四彩”,即风景画,风俗画,风情画;自然色彩,神性色彩,流寓色彩,悲情色彩)。丁帆先生以整整一章的篇幅对乡土小说概念的内涵外延进行了充分的学理性探讨,既是一种绝不“讨巧”的治学态度的本色显现,更是一腔富于创造激情的学术心力的自在铺陈。

 中国乡土小说在过去的近百年时间里,经历了“从萌生、繁荣、蜕变、断裂、复归到再度新变”的曲折嬗变。丁著一方面对中国乡土小说实践的百年历史图景进行了从谱系到细节的整体扫描,大到乡土写作的思潮流派、地域群落,小到作家个体和某些独特现象,都在其整体性的有机布局中给予了精当的呈现。在此基础之上,丁著还以清亮的历史眼光,充分揭示了中国乡土小说发展嬗变的表象之下暗藏着的微妙历史因缘和制导机制。例如,对于以鲁迅为代表的“五四”乡土小说模式、以废名和沈从文为代表的“京派”乡土小说模式、以茅盾为代表的“社会剖析派”乡土小说模式和以赵树理为代表的“山药蛋派”乡土小说模式,丁著就不是停留在简单的作家作品评述上,而是深入地呈现和分析其在现代时期别具意味的更迭与消长,从而深刻地联系到中国乡土小说在当代的走向和命运,真正在史的高度上实现了对中国乡土小说百年历程的逻辑贯通与整合。落实于细部而着眼于宏观,正是丁著作为一部文学史所具备的可贵品质。

 中国乡土小说百年发展的纷繁景观不仅表现于主题、风格、流派的多样化,也表现为各创作主体文化价值取向的多元化。对此,一部文学史应该怎样在论的层面给予一以贯之的解说与评价?与某些八面玲珑却六神无主的治史路数不同的是,丁著旗帜鲜明地坚守着“五四”启蒙主义与人文主义的价值立场和精神取向,绝无讳言地评点和检讨了中国乡土小说在每一个历史横断面的优劣得失。新时期以来的乡土小说在历史的延续与现实的规约下,伴随着伤痕、反思、寻根、新写实、先锋等文学潮流的起伏涌动,不断变幻着旧貌与新颜,向来就是史家表述最为混乱和暧昧的一段。丁著则紧守中宫,以洋洋四章的篇幅条分缕析地对其进行了从容不迫的史学呈现。即使是面对世纪末这样一个“前现代、现代和后现代意识交织的奇幻时代”,一个表现为“奇异的无名无序格局”的文坛,丁著依然以清醒的理性烛照透视世纪末的多元文化语境,从历史意识、史诗情结、悲剧精神、政治文化心理、文化批判与反思精神等多维层面,对90年代乡土叙事的特点与得失,一一给予切中肯綮的评说。“当政治历史只被作为一个书写欲望的容器时,要求小说家对乡土生活作出深刻的文化心理批判和透视,要求小说家经由合理的想象和再造,在历史记忆的复活中表达文化母题,要求乡土文学的反思与拷问中出现‘大家’便成了奢望。”以史为本,以论张目,从这样的学术立意上看,丁著就不仅仅只是总结了过去,更暗寓着对乡土小说未来的重大期许。

 从某种意义上讲,现代性与乡土性本来就是中国文学20世纪艰难转型历程的一体之两面,是20世纪中国文学史两大相生相伴的关键词、两个难分难解的学术向度。从这个意义上讲,此书就不能被简单地看作是关于乡土小说的一部专题史,而是从一个向度上对20世纪中国文学的整体观照。

 来源:文汇读书周报2007-06-15
本版责编:姜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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