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炼金家的罪与罚

七格

2002-12-12 14:45:06 来源：

　“有机体以负熵为食。”薛定谔曾如是说。令我们悲观的是，也许人类要进步，就必须承担高倍的垃圾副产品的出现。

　我看完《炼金家的罪与罚》这本书后，心事重重，忽然觉得人类的算计和造物主的计谋相比，实在是低劣得惨不忍睹。

　我自己就是生物化学工程系毕业的，当初之所以选这个方向，就是想搞清生命最微小的地方，到底有些什么样的精细微粒在聪明绝伦地运作，甚至幻想自己有一天可以译出如何才能长生不老的密码，从此不但自己可以一直活下去，天天吃肉喝酒打电脑游戏，还能让地球上所有人也过上这样的美好生活。

　当然，随着年龄的增长，年少时的轻狂早已不再，而在浅尝了生物化学的一些皮毛知识后，更是多了份对自然的敬畏和对上帝的敬佩。——我并不信以撒的上帝，亚伯拉罕的上帝，但我信爱因斯坦的上帝，哥德尔的上帝，因为在充满因果关系的决定论式的宇宙面前，人类实在是像第一次面对上古留下的布满各种机关的吴哥窟，只有罗拉这样集智慧、体力和直觉于一身的天才酷姐才能闯过去，而罗拉，不过是我们幻想世界中的一个虚拟人物。

　这本科普书给我印象较深的一个地方是：它将以下两个我们大众已经自以为掌握了的环保知识又给重新纠正了一遍，它们分别是一次性餐盒造成的白色污染和含磷洗衣粉造成水资源富营养状况。本来，对一个城市里一心想着环保的人士来说，不用泡沫塑盒以及使用无磷洗衣粉，是他们一贯要在人前显示的主张，其中也张扬着非理性的炫耀，当然这是完全隐藏在理性的科学言语下的，因为在现代社会，科学不仅代表着可期望的进步，也代表着可崇拜的图腾。然而本书将这两方面的污染问题正反两方面都评点了一下，比如，发泡塑料里苯乙烯材料与致癌无关，湖水富营养化和磷含量无关等等，都是用语简要却一击命中要害的地方，这下子环保主义者的正义行为算是到了头了，如果他们暗自着恼，那也只能怪媒体愚蠢，这些媒体只知道跟着一面之词和长官意志写东西，从来就不具备科学应该有的谨慎态度。——可是呢，真要找罪魁祸首，实际上还该算回到科学家头上：他们只管自己埋头研究客观对象，累了时抽空嘲笑一下傻乎乎的媒体报道和不知就里的大众，但他们何时想过如何把多元的客观的时刻被升级的知识直接科普给科学界以外的人士？几乎没有，于是，科学界之外，谬传和误说数不胜数防不胜防。也许，科学家们的本意就是要靠杜绝正确有效的普及工作，来巩固他们拥有的神秘气质和象征资本？

　所以这本书的好处就在于它用科学方法来拔除科学所制造的魅，并且，我认为这场拔魅运动还可以针对本书自身。当陀斯妥耶夫斯基在面对自己身上与生俱来的罪恶时，他将书写的力量直接剜进了他的心灵，这种刑罚，本书作者钟爱民也隐隐约约地在承受着。不过，如果我们能正确摆对人类在大自然前的渺小位置的话，那么，也许这罚，我们无法除去，但这罪，我们就认了吧，毕竟我们是人而不是神：当我们利用大自然那些基本元素重新建构出新的品种时，我们是无辜的，毕竟我们也以同样的理由生产过牛痘。所有我们生产出来的废品废料，只要我们人类的生理适应能力跟得上，那我们就得有所容忍。——不要忘了，任何一个开放的系统要引入负熵，只要它不是理想系统，它就一定会产生更多的正熵出来，对地球来说，人类要进步，就必须承担高倍的垃圾副产品的出现。我们可以在局部上有所作为，但在整体上我们得面对地球将变成一个垃圾场这么个糟糕前景，或者，面对月亮将成为我们的垃圾堆放站这个同样糟糕的前景。

　没办法，“有机体以负熵为食。”薛定谔曾如是评价过，而热力学第二定律也给出了耗散结构来描述我们这个世界的秩序。所以，化学家再怎么折腾，其实都在这个秩序的安排之下，对此，我真的不知该站在何处，去评论我们人类所有的智力行为。

　只能祝炼金家们好运，祝人类好运吧。

　（《炼金家的罪与罚：现代化学与环境污染》，钟爱民著，“看世界”丛书之一，上海科学技术出版社2002年5月第1版，20.00元）

来源：中华读书报

本版责编：孟婉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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