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旧时我国戏曲地位低下，戏曲剧本大部分自生自灭，只有少量剧本因士人参与创作和爱好得以流传保存自王国维《宋元戏曲考》，戏曲研究才逐渐成为一门独立的学科。戏曲文献是戏曲史研究的基础，戏曲剧本挖掘整理出版在近百年来受到重视，取得重大成就。随着时代的发展，戏曲被越来越多的娱乐形式取代，戏曲剧本整理出版保护工作刻不容缓，其中出现许多问题。本文初步探讨研究戏曲剧本整理出版工作中的相关问题，提出了促进我国戏曲剧本整理出版的策略。
　　关键词：戏曲剧本  出版  语言艺术  保护发展

    我国戏曲从其产生、发展到兴盛，“士夫罕有留意者”，不为士人认可。戏曲地位低下，戏曲剧本被排除在正统文学之外，长久以来得不到重视。党的十七届六中全会审议通过了《中共中央关于深化文化体制改革、推动社会主义文化大发展大繁荣若干重大问题的决定》，强调全面贯彻“二为”方向和“双百”方针、为人民提供更好更多的精神食粮，大力发展公益性文化事业、保障人民基本文化权益。戏曲作为中华文化源远流长、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载体与表现形式，其剧本的整理出版意义重大。

　　一、我国历史戏曲剧本整理出版综述
    戏曲最初大概因娱人而生。汉时角抵戏，唐时参军戏，皆以滑稽示人，地位卑贱，后人只能从史书、诗歌和笔记类小说中窥其一斑，但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戏曲，剧本更无从谈起[1]。宋时，人民生活方式日益多样，戏曲较前代有大的发展，宋大曲、杂剧在小说笔记中有较详细的记载。因此时戏曲仍处于初步发展形成阶段，地位卑下，加上年代久远，剧本具体产生时间尚无定论[2]。
    元杂剧因为士人的创作参与，有较强的文学艺术性，后世流传久远，剧本整理出版比较完善，如明臧懋循的《元曲选》，近代郑骞的《校订元刊杂剧三十种》、徐沁君的《新校元刊杂剧三十种》、隋树森《元曲选外编》等。
    明时，朱元璋爱好戏曲，认为有益教化，戏曲日趋兴盛，其孙朱有墩工词曲，为著名剧作家，现存31种杂剧。《永乐大典》中辑录大量戏文，直到清乾隆年间尚保存完整。明传奇选集之中流传久远、影响最大的，当推明毛晋辑刻的《汲古阁六十种曲》，另《梨园雅调》(只有存目，未见传本)60种。明代坊刻兴起，许多传奇作品因此流传下来，多为单出的戏曲选集，通行于当时舞台，从侧面反映了从昆曲到四大声腔的兴盛，如《词林一枝》、《八能奏锦》、《玉谷新簧》(别题《玉谷调簧》，或疑题为《玉振金声》)、《时调青昆》、《乐府菁华》、《摘锦奇音》、《大明春》(即《万曲明春》)、《秋夜月》、《吴觎翠雅》、《月露音》、《醉怡情》、《玄雪谱》、《万壑清音》、《乐府南音》、《万曲合选》、《歌林拾翠》、《冰壶玉屑》  (残本)等等。
    清代由于统治者的喜好，“花”  “雅”相争，地方戏兴盛，但留传下来的戏曲剧本与戏曲的兴盛远不能相比。钱德苍据玩花主人所编《缀白裘》，专选昆曲；清初刻印的京腔剧本选集《清音小集》，收折子戏32出。民国时发现的《清蒙古车王府藏曲本》是清代北京蒙古车王府所藏的戏曲、曲艺手抄本，共计1 600余种、4400余册，收录京剧、昆曲、地方戏曲、子弟书、鼓词、杂曲以及许多不明剧种，这些戏曲产生在昆曲逐渐衰落，各地方戏兴起的演变时期，是研究近百年中国戏曲史所不可多得的珍贵资料。
    清末自王国维始，戏曲文献学研究独立发展成一门专门学科  “五四”新文学运动提倡平民文学，许多学者对戏曲投入极大的热情，戏曲剧本整理出版工作取得巨大成绩，主要体现在以下三个方面：
　　1. 戏曲作品集的选编和出版。刘世珩《汇刻传奇》，吴梅《奢摩他室曲丛》，·郑振铎《清人杂剧初集》、《清人杂剧二集》等，商务印书馆、开明书店、中华书局等陆续出版《古本戏曲丛刊》、《盛明杂剧》、《六十种曲》、《缀白裘》等。
    2.发掘和搜集重要的戏曲文献价值重大的有《元刊古今杂剧三十种》、《永乐大典戏文三种》、《脉望馆钞校本古今杂剧》、《车王府曲本》等。
　　3.南戏和元杂剧的辑佚赵景深最先着手，先后出版《宋元戏文本事》、《元人杂剧辑佚》，钱南扬《宋元南戏百一录》，陆侃如、冯沅君《南戏拾遗》等。
    新中国成立伊始，由政府组织，整理保护挖掘传统剧目，搜集到大量梨园世代相传的秘本。还有许多记录戏曲艺人口述的剧本此一阶段戏曲剧本整理出版工作主要体现在：
　　1. 大型戏曲作品集的汇编和新史料的发现(1)编印《古本戏曲丛刊》。(2)出版《中国地方戏曲集成》。(3)编印《京剧丛刊》和《京剧汇编》。(4)许多省、市、自治区编印了各地区剧种的传统剧目选集，如《京剧汇编》、《传统剧目汇编》、《陕西传统剧目汇编》、《河南传统剧目汇编》、《河北梆子传统剧目汇集》等，共计671册，收入传统剧目4780种，但这项工作在十年内乱中中断，征集和记录的传统戏曲作品没有全部刊印出版。
    2. 编纂了大量的戏曲剧目。
    3. 全面抢救和整理戏曲遗产其中发现和刊印了许多国内外戏曲珍本，如《环翠山房十五种曲》、《明代潮州戏文五种》、《海外孤本明人传奇三种》等。
    4. 戏曲古籍整理重视剧作文本校注。
    5. 编订戏曲作家全集、作品专集。如《高则诚集》  (张宪文、胡雪冈辑校)、《梁辰鱼集》  (程毅中等编校)、《沈璨集》和《汤显祖全集》(徐朔方辑校)等。

　　二、当前我国戏曲剧本整理出版的相关问题

    由于历史和社会的原因，留传至今的剧本只是历史上曾经演出过剧本的冰山一角古代戏曲地位卑下，戏曲剧本自生自灭，散佚无存，得到保存的大部分是因文人士大夫的喜好收藏，只是所有剧本中的小部分。但从文化传承的角度来讲，作为古老而又一直流传的极其普遍的文化活动方式，戏曲剧本所承载的历史、传统、文化、教育意义巨大，加大对历史传统戏曲剧本的整理出版，可以说是“利在当今，功在千秋”。201O年以来，陕西省西安市政协、西安曲江新区管委会投人800万元资金对西安秦腔剧本进行抢救性整理出版，根据笔者参与这一工程的实践，总结影响当前我国戏曲剧本整理出版的问题主要有以下几个方面：

   1.戏曲的卑贱地位、戏曲特殊的传承方式，使戏曲剧本得不到有效保存和流传

    中国古代，戏曲长期被排除在正统文学之外，不为士人所认可；而戏曲作为舞台艺术，注重口传身授、口耳相传，手把手一招一式地传授。在戏曲发展前期，剧本无足轻重[3]。在相当长一段时间以至今天，许多民间戏班在演出时，演员只需记下情节主线、前后场次、出场人物及人物关系，对白和唱词则完全由演员在舞台上自由发挥。而演出艺人大多没有什么文化，同样的剧目，重复演出时，对白、唱词也有很大区别。另外，为了防止竞争，总剧本在班主手内，秘而不宣；有文化基础的演员拿到的只是所演角色的唱词和对白，即“单头本”。这种相当长时期内占主要地位的戏曲传承方式无疑使剧本得不到有效保存和流传①。而由于戏曲的卑贱地位，即使剧本能够随着剧目演出传承下来，也不受人重视，自生自灭。此次西安秦腔剧本个别剧目的整理即是依托一些老演员的唱腔整理完成。我国其他各类戏剧中，亦一定有此类剧目，如不及时得到抢救性整理出版，必然随着老演员的逝世而永远流逝。

    2.戏曲艺术与纯语言艺术的不同，导致戏曲剧本研究失衡，文学艺术性强的戏曲剧本研究广泛，大多数戏曲剧本得不到足够的重视

    戏曲剧本是语言艺术，是戏曲艺术的一部分。虽然经口传艺人和许多人的努力整理出版了大量的剧本，但得到重视和研究的多是文学艺术水平较高的剧本戏曲曾是底层民众最喜好的娱乐方式，很大程度上代表了普通大众的生活审美观，就如今天的流行小调难登大雅之堂。进入研究殿堂的多是文人创作或参与修改的作品，如元杂剧。今天戏曲文献学的研究大多侧重于元杂剧、明传奇，这些受到重视的剧目多由文人创作或修饰，语言优美，文学艺术性强但戏曲不同于一般的语言艺术，戏曲剧本只是其演出的脚本，受到音乐、舞台、唱腔、科介多方面的限制，文字优美的剧本并不一定适合演唱，反之演唱效果好的戏曲剧本很可能语言俚俗，明时临川派和吴江派“汤沈之争”即可有力说明。戏曲根本上最大的特点是其浓厚的乡土平民性，经过文人创作提高的剧本文学艺术性得到提高，但有可能远离了舞台。这就造成了戏曲及戏曲文献学研究的矛盾：一方面，戏曲艺术研究者奋力疾呼，强调的是戏曲的表演艺术：一方面，戏曲文献研究者偏重戏曲剧本的语言内容，斥责大多数戏曲剧本的鄙俗本是一体的戏曲艺术分成两部分，难以交叉相接，戏曲文献学研究、戏曲剧本的整理出版偏重于文学性强、语言艺术好的剧本，而戏曲艺术研究者注重的是戏曲表演艺术，戏曲剧本处于附属地位，不受重视。此次西安秦腔剧本整理出版先期，项目组的专家在西安易俗社、三意社、尚友社和五一剧团的档案室中搜集到尘封了近百年的上千本(包括本戏、小戏、折子戏)的剧本手抄稿、油印稿、铅印稿，相当多的已经破损、缺损，十多位专家对这些文化瑰宝不能完整修复再现痛心不已。

    3.社会发展与体制原因导致戏曲地位变化，戏曲及其剧本发展受制于多重瓶颈
    “文化大革命”中，受样板戏的冲击，戏曲剧目或流失或被篡改得面目全非，从新中国成立时起进行的传统剧目挖掘整理保护工作停止甚至倒退，戏曲剧本的保护整理出版工作遭到巨大创伤。西安秦腔剧本整理出版过程中，便遇到相当多的剧目被打上“以阶级斗争为纲”的历史烙印。改革开放以来，现代生活节奏的加快，电影、电视、网络、流行音乐、动漫游戏、选秀以及手机阅读等众多形式成为人们文化生活的新方式，“斗室自娱”成为更多的人文化生存状态。也由于社会经济发展的不平衡，大量基层戏曲剧院、剧团的发展受制于体制和经费的不足，新的剧目创作不多，能够经过编排演出的更少，虽然各地已在探索多种改革与创新发展的新机制，但戏曲本身日渐没落，戏曲剧本整理出版面临的形势日益严峻。怎样保护与传承这一人类精神文化的重要形态，突破体制瓶颈，寻求政府与社会资源和资金的多种支持，探索与新媒体相融共生，创新公益性与市场化相结合的运营方式，是西安秦腔剧本整理出版的基本理念与实践。

　　三、促进我国戏曲剧本整理出版的策略

　　促进戏曲剧本的整理出版与繁荣戏曲艺术密切相关，需要顺应社会发展，从研究、创作、演出、传播与体制改革等多个方面综合考虑。
    首先．戏曲剧本是戏曲演出的脚本，剧本和演出相辅相成，二者研究需互相结合。否则，戏曲剧本只是死的文字，即使在某段时间得到保护出版，但其语言艺术性远逊于小说等纯语言艺术，没有戏曲演出的表现最终只能消亡．所以要想从根本上促进戏曲剧本的整理出版．首先要通过体制改革创新繁荣戏曲艺术。政府要扮演主导角色，从公益性的角度设立必要的鼓励剧本创作、出版基金或专项资金．只有有了更多更好的符合时代精神与人民群众审美的剧本．才能组织好的演出，才能产生好的市场响应与社会效益。
    其次，戏曲更多的是一门表演艺术，其演出形式必须结合新的声光电与现代舞台方式，也要结合电影、电视、网络与多媒体传播形式，其剧本出版同样要结合演出与传播需要以及人们阅读方式的改变．实现纸质出版与数字化、移动化的结合。
    第三，戏曲剧本不同于一般的语言文学艺术，有其特殊的语言规范。戏曲剧本的整理出版要尊重其艺术本色。另外．戏曲强烈的地域特色，要求戏曲剧本的整理出版尊重各地风俗、方言特色等。我国有数百个地方剧种．每个剧种都是当地风俗人情原生态的代表．而语言特色即为其中一明显标志。以西安市西安秦腔剧本整理出版为例，戏曲剧本中充满了陕西地方语言特色，如“唗”、“咖”、“闲谝”、“言传”、“董乱子”等等，如果用普通话来规范．则失去了秦腔特有的韵味。所以一定要培养与提高相关编辑的戏曲艺术素养与地域文化涵养。
    第四，促进戏曲剧本的整理出版，务必要做好剧本的多种发行预案。只有与发行有效结合，才能确保出版单位的积极性．才能确保戏曲剧本整理出版的社会价值。结合剧本多种需求方式，要有多种印装方式，适合研究与馆藏的，尽量使用精装与简精装方式：适合农家书屋采购与戏曲喜好者自用的，尽量使用简装方式。各级政府要尽量在农家书屋、社区书屋的采购中对此给予一定的优惠。
    第五．加强戏曲作品的著作权保护是促进戏曲剧本整理出版的重要手段。戏曲剧本的创作或再创作不同于其他文学作品．是主创人员专业素养与文化素养以及生活积累感悟的结晶．无论是个人作品还是职务作品，包括集体作品都应该享受演出版权、出版著作权等其他应得权益。

　　注释
    ①据西安市原三意社社长刘养民先生讲述。

    参考文献
　　[1]许金榜．中国戏曲文学史．北京：中国文学出版社，1994：21—23．
　　[21钱南扬．戏文概论谜史．北京：中华书局，2009：25～26．
　　[3]陈多．说“剧本，剧本，一剧之本”．戏剧艺术，2000(1)：105．

来源：《出版发行研究》2012年第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