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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小出版社：谁来关注出版业的“弱势群体”？

记者陈刚

2002-12-12 11:02:31 来源：

　中国８０％的出版社年产出在亿元以下，总市场份额估计不足４０％。大量小型社艰难地生存在集团化、连锁、分销市场开放以及民营的挤压之下，它们代表的是中国出版业的生机与可能，但是出版业的明天会属于它们吗？

　如何定义出版社的大小?这是我们遇到的第一个难题。显而易见，资产、码洋、收入、品种、人数、品牌、发展潜力等等诸多辞藻中的任何一个都无法作为衡量出版社大小的惟一的标准，而要对其进行综合性的判断无疑是项艰难的工程。我们只能用生产码洋这一数字来对中国的出版社进行一个大概的分类，从而把年生产码洋在l亿元以下的出版社姑且定义为小型出版社。这其中诸多的不恰当只能暂时被忽略，我们只是用一项标准划分出一类出版社，并且想知道它们的真实想法，它们的生存现状，它们的发展前景，以及它们在“中国出版产业”的语境里究竟扮演着怎样的角色。所以关于“小型出版社”的专题不会是一个“。”，它可以是一个“?”，一个“!”，一个“，”，更可以是一个“……”，因为只要有亿元以下的出版社存在，投注到它们身上的目光也必将延续。

金宇塔的底层
　——80％的小社，不足40％的份额

　●Z001年生产码洋在1亿元以下的出版社共有421家，形成了“金字塔”庞大的基座。
　●与81．192相对照的是421家出版社所占的市场份额，据业内资深人士分析，小型出版社所占的市场份额至多只有百分之三四十。

　当划分出版社大小的标准无法统一时，数据往往具有一定的说服力。据《中国新闻出版统计资料汇编——2002》(中国劳动社会保障出版社，2002年7月)一书所载，2001年全国共有出版社562家(包括副牌社37家)，其中中央级出版社218家(包括副牌16家)，地方出版社344家(包括副牌21家)。记者对该资料汇编中的2001年“全国各出版社(不包括副牌社)图书出版数量”中的生产码洋做了一个统计和分类，分出了中国出版社的几个阶层，由于种种原因，这些统计无法做得更加精确和细致，比如每类出版社所占的市场份额、这些市场份额里各类图书所占的比例等等，我们只能在把全国图书销售金额定为400亿元(参见陈斌《中国出版业——新态势预示新发展》，《中国图书商报》2002年8月29日第1版)的基础上，对各个层次出版社所占的市场份额做出一个大概的估计，而如果要用一种直观的形状来表示出版社各阶层的话，“金字塔”无疑是最合适的选择。
　2001年生产码洋在1亿元以下的出版社共有421家，形成了“金字塔”庞大的基座；生产码洋越往上走，出版社就越少，2001年还没有哪家出版社坐上塔尖的宝座，码洋过10亿的大户至今还只是个悬念。与81．19％相对照的是421家出版社所占的市场份额，据业内资深人士分析，小型出版社所占的市场份额至多只有百分之三四十。北京开卷图书市场研究所常务副总经理孙庆国说：“2001年占图书总品种6．7％的畅销书(相对而言)，占据了全部图书零售市场的68．2％，而在文学、财经、法律、教辅、少儿、计算机、医学、英语、生活这9大类图书的畅销书市场里，中小出版社所占的比例相对较少，它们只能在这些门类的某个细分市场里取得一定的份额，比如二十一世纪出版社在少儿类的卡片挂图市场里占据40％的比例。”我们无法确定少儿图书的卡片挂图市场里的40％是个什么概念，但可以打个比方：这40％的比例就相当于大海里的一艘船上的一个人，或者一个大圆里的小圆套着的一个更小的圆。这个比喻是否恰当另当别论，小出版社的数量与其所占的市场份额不成比例却是实情，这一点与国外大相径庭。在美国，由于大出版社的利润在生产成本的重负下不断缩减，小型的独立出版社正在走向繁荣，据统计，美国独立的小型出版社至少有5万家，1999年这5万家出版社的销售额达140亿美元，超过全美图书销售总额的一半，并且呈现出持续增长的势头(参见李祥洲《美国小出版社市场份额扩大》，《出版参考》2002年第22期)。反观国内出版业，小型出版社的问题可以说已经逐渐浮出水面。

中国出版业的忧虑
　——九层之塔与垒土

　●这些书业界伪风云大事看上去都没有小型出版社的什么份，它们就这么被遗忘在集团化和全球化的趋势之外，不声不响地走着自己艰辛的发展之路。
　●“对中小出版社的忧虑就是对整个中国出版业的忧虑!”

　随着近年来出版体制改革的深化、集团化进程的加快、人世承诺的逐步落实，人们的目光自然而然地停留在了集团化和“做大做强”之上。从1998年12月，新闻出版署批准组建广东出版集团、上海世纪出版集团开始，到2002年4月9日中国出版集团上马，无论是横向的强强联合，还是纵向的资本扩张，中国出版业俨然已经开始了自己的“造大船时代”；2001年11月，中国正式成为WTO的一员，“狼来了”的呼声甚嚣尘上，如何应对国外资本进入后的挑战和机遇也一度成为业界讨论的焦点；10月27日，新闻出版总署和中宣部的领导做客CCTV，就打造“航母”、强攻连锁等话题进行“对话”;1月7日，柳斌杰副署长在接受《财经时报》专访时做出了“年底首批外资将进入报刊发行”的承诺。这些书业界的风云大事看上去都没有小型出版社的什么份，它们就这么被遗忘在集团化和全球化的趋势之外，不声不响地走着自己艰辛的发展之路。但是小型出版社占据着中国出版社的大部分，位于出版业的最底层，如果“垒土”的问题不解决，中国出版业的“九层之塔”如何建造?出版业的整体竞争力还能否得到提高?“对中小出版社的忧虑就是对整个中国出版业的忧虑!”江苏美术社社长高云一语中的。

中国出版业的明天
　——由小到大

　●小出版社就是中国出版业的生机与可能。
　●不能否认，今天的“小舢板”有可能就是明天的“大航母”。

　在数量上小出版社有着被关注的理由；而从整个出版业来看，小出版社就是中国出版业的生机与可能，它们都有着明确的意愿，那就是由小变大。不能否认，今天的“小舢板”有可能就是明天的“大航母”，诸如外研社、高教社等中国出版界的巨头也是由小出版社逐步发展起来的。对此，北京语言文化大学出版社(北语社)社长王建勤充满了信心：“小社也要走内涵式发展和集团化道路。”王社长出此豪言壮语是基于北语社每年300％－50％的增长速度，作为教育部直属中央级高等学校专业出版社，北语社依托北京语言大学学科优势，出版以第二语言学习者为主要对象的语言学、语言教学和文化教育类图书，对外汉语教材和少数民族地区汉语教材是其最大的竞争优势。从今年4月份开始，北语社全面推行机构改革，把原来的8个工作室变成6个事业部——对外汉语教育事业部、海外华语教育事业部、少数民族双语教育事业部、外语教育事业部、期刊部、电子音像出版事业部，对每个事业部下放财权和人权，社长只进行监管；每个事业部都已经初步具备了独立核算、自负盈亏的模式。王社长解释，这种集中决策、分权管理的方式是为以后的“做大做强”做预演。

　“小的就是美好的”
　●中小出版社活跃着中国的出版，满足了人们日益个性化和多元化的精神需求，对文化建设的作用不可小觑。
　●这些活力四射的出版社丰富了日趋多元的图书市场，在图书阅读越来越个性化和专业化的今天，小出版社有足够的实力和理由生存进化。

　上世纪70年代的国际经济界流行一个说法：“小的就是美好的。”这种说法能够成立，很大程度上归因于小企业的灵活多样。如果把大型出版社看成是侏罗纪时代的大恐龙，中小出版社则是在同时期生存着的灵活、敏感、善变而又种类丰富的小动物，它们活跃着中国的出版，满足了人们日益个性化和多元化的精神需求，对文化建设的作用不可小觑。很难想象没有中小出版社的出版界会是什么样的一种情形，这一点国外的出版界比我们认识得更深刻。在英国2400多家出版社中，除哈勃考林(Harper&Collins)、里德·艾尔斯维尔(Reed Elsevier)、皮尔森(Pearson)、麦克米兰(Macmillan)四大出版集团和其他近50家大型独立出版社(1ndependent publishers)以外，绝大多数属于中小型规模，它们定位于出版某一类图书，其出版机制也非常灵活，比如牛津狮子出版社(Oxford Lion Publishing)只出版基督教方面的图书。法国共有4000多家出版社，每年出版新书约4．5万种，阿歇特(Hachette)和哈瓦斯(Havas)两大出版集团占据了一定的市场份额，除此之外活跃着法国出版业的大多是个性化的中小出版社，“在巴黎街头闲逛，随时都可能见到中小型出版社的门牌，如果习惯阅读报刊的文化版或读书版，你会发现中小出版社的读物数不胜数，其中曝光率最高的当属伽利玛，它算是一家中型出版社”，“午夜文丛”的策划人陈侗如此这般为记者描绘了一幅法国出版业的情景；说到“午夜文丛”，就不能不提子夜(午夜)出版社，虽然只有11个人，子夜社却是法国最知名的文学社之一，至今已有60多年的历史，玛格丽特·杜拉斯在1984年把《情人》交给子夜出版社，上市一年即销售230万册，作品还被译成42国语言，并获得是年的龚古尔奖；子夜出版社还曾是法国“新小说”作家的摇篮，这与“新小说”派首领罗伯一格里耶从1955年起便担任该社的文学顾问有很大关系。无论如何，子夜和另一家5人小出版社POL在法国当代文学领域的作用和影响决不亚于任何法国大出版社。在美国，某些具有地方特色的图书类别(尤其是旅游类图书)的出版，小出版社往往要比大型出版公司做得更加出色：中西部指南出版社出版高质量的旅游信息图书；“凉爽的春天”出版社以出版园艺图书为主；苹果树出版社(Applewood)通过“Civil War”网站及传统书店向图书市场销售历史类图书。这些活力四射的出版社丰富了日趋多元的图书市场，在图书阅读越来越个性化和专业化的今天，小出版社有足够的实力和理由生存进化，并且逐步树立自己的品牌和形象。
　“事业单位、企业管理”的小出版社与国内的中小企业也具有某些可比之处，至少在产品、服务的提供和创新问题上，小社的能力无法低估。据有关调查统计显示，截至2001年底，中国共有中小企业2930万个，从业人员1．74亿人，创造的最终产品和服务的价值占我国GDP的50．5％，解决的就业量占我国城镇总就业量的75％以上。而小出版社的出版品种的总数虽然无法统计，但就记者的调查采访来看，一般出版社的年出书品种都要以百为单位来计算。

出版业的“弱势群体”

　●小出版社明显处于弱势地位，大出版社对小出版社的挤压首当其冲。
　●实力的薄弱决定了出版社在吸纳人才上给不出大社优厚的条件，孱弱的形象也使有心施展才华的人才望而却步。
　●资金短缺是亿元以下出版社面临的又一个问题。

　尽管有着种种被关注的必要性，但是在中国的出版业里，小出版社还明显处于弱势地位。大出版社对小出版社的挤压首当其冲。市场运作和竞争的结果就是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小出版社在同类产品的定价、折扣及宣传上无法与其他出版社较量，处于食物链的最底层，面临严重的威胁。而且它们在教育、大众、专业这三大出版板块也占不到什么便宜。高云说：“在中国，出版社的大小不应该以资金、人力、规模、发货码洋等来区别，而应该以有没有大中小学教材教辅来划分。”这也是为什么中小社的队伍里很少看见教育社的缘故。在专业和大众这两大出版板块里，专业出版专有性的模糊以及盗版、个体书商对小出版社的冲击使得本来就瘦弱的小社更加饥饿。中国医药科技出版社社长黄泰康认为执法部门应加强监管，不能放开某些专业性很强的图书出版的专有性，以免给一些以此为牛的小社以更大的压力。民营书商对市场份额的侵占也是小出版社必须面对的问题。它们负担轻、机制活，能够实现最低成本的运作，并以最快的速度抢占市场，而竞争环境的不规范给个体书商更多可乘之机，这对在体制内生存的小出版社来说无疑又是雪上加霜。
　事在人为，说到人，小出版社也是满腹的苦水。实力的薄弱决定了出版社在吸纳人才上给不出大社优厚的条件，孱弱的形象也使有心施展才华的人才望而却步；出版社的人员结构大多处于不合理的状态。2002年销售码洋预计达到4亿元的机械工业出版社在谈及当初的困难时，王文斌社长深感大牌编辑策划人员和核心技术人才的缺乏给发展带来的难处。四川文艺社副社长金平在“人”的问题上也是感触良多，曾经有招聘来的大学毕业生在半年左右的时间后跳槽，出版社觉得这些本科生还缺乏做书的功力，耐不住清苦；另一方面则承认出版社在相比之下待遇低，受老体制的限制，“三项改革”力度不够，薪水差距拉不开，激励机制不够成熟，“优劳不能多得”；而社里最需要的图书宣传营销部也因人才的缺乏而迟迟未能成立。离退休人员也是小出版社的一项沉重负担：内蒙古科技社全社60人里就有1／3的离退休职工；中国戏剧出版社这一老社有46名在职员工，离退休人员却有51个；中国林业社也面临同样的问题，92名在岗职工负担着50名的离退休人员各项必须的费用；小出版社身上的担子一点也轻松不起来。
　资金短缺是亿元以下出版社面临的又一个问题。政府的补贴和扶持终究有限，自身的生产能力又不强，再加上书店退货、拖款等问题的麻烦，小出版社的资金周转就显得更加困难。内蒙古科技社社长额敦桑布认为书店——尤其是主渠道书店——的图书选择面大，对小出版社更容易摆出严厉面孔，拖欠货款的事时有发生，从而形成书店欠出版社、出版社欠印刷厂的债务关系，资金周转不灵，小出版社甚至有被拖垮的危险。民主与建设出版社蒋宝恩社长认为小出版社在贷款和融资方面受实力的制约，流动资金显得不足，想做长线产品和大项目往往力不从心，在出版社形象和品牌的树立上落在人后，并且有形成恶性循环的危险。

成立中小出版社促进组织?

　●出版业发展的关键不只是产业问题，它还极大程度地依赖着体制和行政力量的倾向与导向。
　●政府有望在明年多考虑中小出版社的问题，其积极态度令人期待!

　集团化的成效还未突显，但是从这场由政府主导的重组变革身上，我们或许可以得出这样一个结论：出版业发展的关键不只是产业问题，它还母大程度地依赖着体制和行政力量的倾向与导向。国外的出版界有各种政策和协会来扶持中小出版社，例如美国的“国家独立出版商代表委员会”(The National Association Of lndependent Publishers Representatives)是一个为促进全国独立出版商发展的行业协会，成立于1983年的“美国出版商营销协会”(Publishers Markering Association即PMA)也专门为独立出版商提供完备的营销解决方案；法国政府在图书的出版和发行上订立了财政补贴的政策，其中很重要的一项就是援助中小型出版社，“这项政策由法国文化部图书阅览司的出版发行处实施，重点是从技术上帮助中小型出版社应对大出版集团的竞争压力。”陈侗说；德国的“中小出版社协会”在中小社的生存和发展中也起着不小的作用，歌德学院德国图书信息中心的项目负责人王星女士告诉记者：“‘中小出版社协会’在德国已有多年的历史，它在法律法规、优惠政策、图书定价等种种方面给中小出版社提供了方便。”而在国内，针对中小型企业的“中小企业法”也已在积极的筹措之中。相比之下，行政力量对国内中小出版社的关注还处于起步阶段。据有关人士透露，政府有望在明年多考虑中小出版社的问题，其积极态度令人期待!

摘自：《中国图书商报》2002年12月6日

本版责编：江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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